002小姑娘燕子(2 / 2)

她望着爷爷的脸,爷爷禁闭双眼,胡须还是那么白,脸上的肉皮就像院外那棵大榆树皮。

爷爷栽了许多树,村口那棵大柳树就是爷爷栽的,许多人说那棵大柳树就是一个界碑,过了那棵大柳树,北边就是另一个村,属于另一个县。

爷爷说,树是人类的朋友,也是鸟类的家。院畔的大杨树上就有好多喜鹊窝,有七八个喜鹊在那里安家。

爷爷说,如果喜鹊窝垒过七层,里面就有灵芝草,那灵芝草是天上的神草,能治百病。

她天天盼,年年盼,可那些喜鹊窝垒到六层就不往上垒了。好像六层楼已经成了那些喜鹊的极限,七层楼永远就是一个童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极限,她背草只能背三十斤,超过三十斤,她就站不起来,爷爷能背一百斤草,每次背草,爷爷帮助她站起来后,才会去背他的草。

每次和爷爷背草,看见爷爷腰弯成一张弓,她总害怕爷爷会倒在地上,她不时会听到噗嗤噗嗤的喘息声,就像猪喝水的声音,虽然累,路上也会缓几次,但他们还是坚持把草背回了家。

看着毛驴和山羊吃他们背回来的草,她的心乐滋滋的,感觉她做了一件非常伟大的事,她的付出换来了毛驴和山羊的饱餐,值。

一年前,爷爷说,丫头,这草背着沉,还是买辆独轮车推着走省力气,爷爷带着她来到一个铁匠部,买了一辆独轮车。有了独轮车,背草的日子成了过去,她在前面拉着,爷爷在后面推着,平坦的路面,根本就不用出力,她会唱一些从学校学会的歌给爷爷听。

每次唱完,爷爷都会说好听,爷爷的鼓励让她喜欢上了唱歌,看着她如此爱唱歌,爷爷便从大红箱子里面取出来一堆堆娃娃。

爷爷给她讲那些娃娃的故事,一百多个娃娃,每一个都有自己的故事,有的保家卫国,有的祸国殃民,有的冤情比海深,有的不为五斗米折腰,有的嘻嘻哈哈便是一辈子,有的打打闹闹血撒疆场,有的爱了散了弹指一挥间。

爷爷说,人生就是一场戏,人在戏中,戏在人中,戏罢曲散一堆黄土便是人的最后归宿。

说着说着,爷爷就会拿起一个娃娃,手中挥舞着娃娃,随口吼几句,听起来蛮好听的,当她缠着要爷爷多吼几句时,爷爷便会多吼几句,直到口干舌燥为止。

那些娃娃都是牛皮做了,爷爷叫那些娃娃为牛皮娃娃。爷爷从前是一个唱皮影戏的,靠着唱皮影戏赚的钱,娶了奶奶。后来靠着唱皮影戏的钱,养活着一家人。

再后来,家家户户有了电视机,爷爷的皮影戏没有人听了,那些活蹦乱跳的皮影娃娃就没有了生命,一个个蜷缩在爷爷的大红木箱子里面,过上了藏在箱子里面的生活。

自从爷爷死了后,奶奶的风寒腿也犯了,家里还有一头毛驴二十只羊,就得她给喂了。

她轻轻地站起来,走出爷爷的房间,走进了驴窑,毛驴看见她走了进来,噗哧噗哧地打着招呼。

她摸了摸驴头,驴轻轻地用头蹭了蹭她,算是彼此打了个招呼,她给驴填了一筐草。

来到羊圈,二十八个山羊睡的睡,站的站,一个小羊羔站在它妈妈的脊背上,那表情挺享受的,还有一个羊羔被它妈妈包裹在肚子间的皮毛里,羊妈妈一定是害怕寒风把它的小宝宝冻坏了。

她给羊槽填了一点草,担心那些大羊把小羊羔踏了,站在一旁看着,她的担心是多余的,羊妈妈护着自己的孩子,连一贯有点胆小怕事的羊妈妈见别的羊靠近它的孩子,也会伸出羊角,做出一副谁敢碰它的孩子,它就会和谁急的架势。

走出羊圈,经过那个放着皮影娃娃的房子,她的眼前闪过了奸臣、忠臣、阴谋诡计、赤胆忠心,那些浮现在她眼前的图像,在她走进房间的那一刻消失了。

屋角蜷缩着那只狸猫,她抱起狸猫,把狸猫放在床上,她累了,她要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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