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青色流火（下）（2 / 2）

“表现得不错……工程部那帮秃驴应该会对你很感兴趣。”楚原昼淡淡说道，“这柄剑先借你了，拿好它，至少能自保。”

“咦……这个不是很重要的……任务道具吗？”

“工程部的实验品而已。『斩尾刀』已经销声匿迹了一千年，没人知道它们的实际用途。作为尾兽的对策武器，带着它是以防万一……我用不上，祈会被攻击，既然如此借你防身比较好。现在很缺战力。”

楚原昼解释着，他的表情冷漠而紧绷。回想起来，这个人总会在细节上面啰嗦个没完。

跟随话语，铃兰瞥见他手中的长剑和腰间双枪……确实全副武装。尽管教给少女使用链锯的手法简单粗暴，但可以肯定，这个男人是处理邪祟的专家。

与死亡擦肩时吓出的泪雾，很狼狈地挂在眼角。兴是心理作用，铃兰感觉自己手中的『斩尾刀』不那么沉重了──心底涌现出微妙的安心感，那是重拾意志的证明。

她轻咬嘴唇。深深吸气，眼神坚定了几分。

“话说那个！现在到底是……缺乏战力是指……”

为什么小镇出现了妖气，还有鬼怪？镇上居民岂不是很危险。

“很抱歉……这个镇子的风水正在走向崩溃喔？”祈说，“接下来就是百鬼夜行的时间了。”

初步推测，『神脏』已经开始活动，污染了这片区域的地脉。导致风水崩溃，鬼怪兴起。因此当务之急是保护民众，并调查『神脏』的所在，这是楚原昼的判断。

符灵的血能吸引鬼怪，楚原昼刚才释放火柱也是为了吸引鬼怪。只要将敌人聚集在安全地带，就能减少民众伤亡……赶来的路上，两人已经救下许多平民，祈一路上都在布置符咒。但即便如此，人手依旧不足，铃兰的出现反倒帮了大忙。

“昼，被包围了喔。”

伴随女孩拔尖的声音，黑暗蠢蠢欲动。

异变仍在发生，解决掉先前扑来的畸形怪物后，更多的黑影从四周屋顶以诡异姿势爬下，暴露在外的大脑渗出黑色的脑脊液。

楚原昼摊开手，被他手中火焰照亮的街道深处，有无数摇晃的人影──

“那、那些人是……”

“短时间接触大量妖气，被心障控制者……看好了，僧女，那就是人类的末路。”

楚原昼低语，了解话中意思的铃兰全身起鸡皮疙瘩。

本来刚才还在想，周围安静得奇怪，居然听不到居民的呼救。但在了解这片寂静的真相后，静默的意义顿时改变。

因为迎面走来的，是尸体，是一具具绛紫色的行尸走肉。

它们的皮肤一寸寸脱落，躯干缠着金色线条，与之前遇见的血尸别无二致，身上的服装相当崭新。

“该不会……”

现在的景象让铃兰顿时明白过来了，难以置信地屏息。

为什么妖怪会出现在镇上？──因为这些鬼怪原本就是镇上的人们异变而来。

“已经救不回来了。”楚原昼眉毛一紧，“对于化为妖魔的感染者，唯一能做的只有让其解脱。”

黑色降魔师握住剑柄。

下一刻，猛烈火舌以剑尖为中心窜升，化为水墨的青色火焰。青炎仿佛拒绝展现出摇曳这等软弱行为，雄壮高耸地屹立。

男人的业火连地面都能燃烧，而且包围了整条街道。

“祈，交给你了。”

“知道。”符咒被迅速撕下。

与此同时，鬼怪的嘶吼像海潮一样弥散在空气中──无数利剑般的长舌呈十字形绽开！

“呃嘶嘶嘶噜噜噜啊……！”

索命一样的低语声再度响起，众多鬼怪朝着三人一同冲来。铃兰觉得耳朵胀痛得像是要爆炸。

“谢谢，对不起喔？打扰你们。”

祈在前方清脆拍手，双手合十夹住符咒，接着眯起一边眼睛。

“『广域·展开』。”

伴随一声低喝，以她手中符咒为核心的法阵浮现在半空，将声浪飒然挡下。光之障壁泛起微波，隔开喧嚣。鬼怪纷纷撞击在光墙上，铃兰环顾四周，眼前的危机迫使她加速思考──

为什么……

小镇里，会冒出妖怪……？

现在的景象让她顿时明白过来了。

──因为这些血尸原本就是人们异变而来，这是一场从内而外的侵略。

太残忍了……眼前的怪物，在片刻前都还是镇子上勤劳而又朴实的人类，因为被超量的妖气污染、所以成了现在的邪恶姿态。

一想到自己之前杀的血尸可能就是自己所认识的城镇居民，少女感到一丝悲哀。

引发这种惨象的罪魁祸首，毫无疑问只能是传说中的灾厄──九尾天狐。自己从小长大的镇子……本该是一片宁和的镇子、如今却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铃兰双手不禁颤抖。

僧女闭上双眼。

不可以害怕流血。

绝不能畏惧不前。

纵使敌人是活了九千九百九十年的恐怖存在，自己也一定有能做到的事情…哪怕一点忙也好，别再像十年前那样。

如果说有什么事情可以帮上忙的话……！铃兰深深地呼吸，伴随某种神圣的使命感睁开眼睛。──雪花随风吻在眉头中央。

＃

“那、那个……！”

青炎融开了四周的冰雪。楚原昼正准备挥刀斩出时，忽然被谁扯住衣襟。

少女纤细的玉指带有某种强烈的意志，让他不得不停止预定的冲锋。

“──怎么？”

黑色降魔师皱起眉头，他本不该浪费时间倾听少女的诉求。当务之急是斩杀血尸，更何况九尾下落不明。

不过当他听清少女的话后──

“……我要回禅院去。”

铃兰长舒一口气道。

“如果能敲响古钟的话，居民也好及时避难……之后再通过暗网向达摩队求救……！”

现在人手不足，虽然想联系父亲他们，但电子腰牌在之前的战斗中损坏了，必须回去一趟。

楚原昼发出一声叹息，理解了僧女的想法。漆黑的额发上沾湿了些许水雾，将冰冷的视线掩藏。

从另一双清亮的瞳中。

他看到了、某种觉悟。

──少女说得没错，既然九尾潜伏在镇上的话当务之急应该是疏散民众，以防出现更大的伤亡。再加上现在需要人手，并不是所有的居民都异变了，因此这个判断无疑是正确的。

如此一来，应当先掩护她撤退。

“……昼。”｜“无妨。”

──附近的建筑物轰然倒塌，同时祈释放的法阵光芒也渐渐熄灭。

血尸群向着三人一拥而上。

＃

“去吧，僧女……别死了。”

楚原昼仿佛隔着遥远的时空作出叮嘱，用手猛击地面，青色怒火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火焰交织成墙，将扑向铃兰的血尸全部拦下，在少女的瞳中倒映出震撼的景象。

“──记得怎么挥剑么？”

记得。才教过！

铃兰一路疾跑，对着空中落来的血尸扣动扳机！链锯剑瞬间将其嚼成一团肉沫，黑血随风如暴雨降下。

后续的血尸本想继续追击，但楚原昼手中的长刀斩出圆弧，──青炎封住了道路。

既没有确认少女的安危，也没有注视她远去的身影，楚原昼就这样背对街口，纷纷飘落的雪花在空中融化。

他甩了甩手腕，七枝刀的刃锋在地面滋出火花，仿佛盛开的朵朵龙胆紫。

“那个背影………”

既视感挥之不去──

雪花半空凋谢，风从旁叹息而过。

那个孩子，有种似曾相识的特质。

说不出来哪里像，但就是很像。她的身上藏着某种觉悟的火种，若是能够正确引导，绝对会以燎原之态成长吧。

所以忍不住就多加叮嘱了。

虽然一点也不像自己的风格。

“──既然能用暴力解决问题，那果然还是不需要勇气。”

楚原昼握住刀柄的手上青筋暴起──

有些死亡不可以重复经历。有的羁绊埋在体内太深，当它断裂时，会撼动你的脏腑。

他随手斩出，瞬间的幽邃火焰将世界转瞬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