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子不语（下）17（1 / 2）

所谓降魔师，是习得道藏，由镇魂塔培养出来的职业者，是抵御天灾人祸的国家栋梁。

而在所有降魔师中，有那么一脉。

他们是最初的降魔者，炎帝的继子，其传承的炎黄之力永不断绝，其所到处黑暗散去热炎升起。

有人说，他们践踏天灾。

有人说，他们屠戮神明。

还有人说，他们是──

“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

楚原昼没有回答，在神明饶有兴趣的目光中，刀锋美如空山雪落，皓月当空。

这是法度森严的一刀，水墨一般的火焰绽放，竟如云雾似的在刀锋周围渲染开来。在一刻，九尾看清了动作，楚原昼挥出的一刀并不快，甚至可以说缓慢。

分明是漏洞百出的动作，却划出十丈之长的夺目刀光，神的一尾在湛蓝的光辉中切断！

“──第一百零八代东皇……仅此而已。”

“该死的余烬，啊啊……何等薄情的痛感。”

伴随着负伤，神明的白净面容开始扭曲，曼妙的身姿终于认真起来。八根尾巴只剩下残破的骨骼，焚烧几尽的僧女服碎片翻飞，女性敞开的胸膛可以看见那颗金色的心脏。

“听你的口气，好像跟很多打过交道，”楚原昼神色平静，目光冷冽如刀，“不过……那是一千年前，直说吧，历代东皇里，我应该是最强的──当年镇魂塔没能进行的处刑，就让我等在此了结吧，妖魔。”

“最强……？”

纯白的僧女轻轻扭头，像是听见了世间最可笑的话语。

“就凭你……区区余烬，也敢自称最强……阻挠本宫的爱吗。你也想被这样对待吗？自私之徒，自以为是的东西──”

她跳起来，飞身跃起俯冲，带动八扇残缺的狐尾倾注而下，长而锋利的“涂山剑”卷起银光。与此同时，楚原昼的斩击则横断所在方位的一切事物。

没人能看清那一瞬间的情形，楚原昼和那伟大的神在空中交错闪过，各自落地。云墨状的火苗逸散，刀光穿透了一切，去向无限遥远的彼方。

在女性歇斯底里的神情中，一只手臂被斩落，砸在地面上。随后汹涌的青色火柱喷发，直刺天际，九尾全身喷血！

它身上同时出现了生命和死亡的征兆，在云墨焚烧又愈合，如同繁花在黄昏中盛放。时隔千年的火焰，再次点燃了它……黑色降魔师的一击如此朴素，却又无法躲闪，因为这就是领域术式“怪·力·乱·神”的效果。

一旦被“选中”就无法躲避，只能等待处刑──简单来说就是这种程度，只要不被术式“选中”即可。九尾一瞬间理解了，但到底是什么时候……自己是何时踏进领域的？有那么强的术式，为何现在才使用？有那么一刹那，她感觉自己无法动弹，被无形的力量禁锢，死死压制在地。

“你们这些、夺人所爱……阻止结合的自私之徒啊。”

“想从本宫手里把人类夺走吗？没法没法没法共情还高呼大义，可笑。了解彼此、合而为一，这就是崇高的爱……而你们却要，毁掉它，践踏世人的感情！人总是互相渴求，期望合而为一，世间就是因此延续的，一直都是如此！然而你们却！”

女性怒不可遏，它可是千年种，即使身在热浪中，双眸中的病态也毫不动摇。这种程度的伤势不在话下，只有千年前“那位”才能让她真正重创。

人类与妖魔的价值观不同，楚原昼确实明白了这点。九尾的理论是歇斯底里的毒药。

明知是毒药，在情感充沛的声音之前，人类会变得脆弱，想要获得救赎而卑躬屈膝。想要凌驾其上的话，除非自我意识像楚原昼那样强烈。

已经不是第一次和尾兽打交道了，但还是不得不感慨，尾兽是种情感充沛的存在。以人类的情感为食，祈也经常念叨“道歉”、“感谢”的口头禅，张口闭口就是爱，用话来支配人，瞧不起共感。

“人类是可以与他人共享情感并起共鸣的尊贵存在。只要相互沟通，好好道歉，一定能传递爱喔……”──这是祈的主张。

说到底，嘴上都冠冕堂皇。这一切在楚原昼听来，根本犹如怨念。

他向前迈步，火焰卷绕在手腕上。七枝刀轮廓显出，一把主刃上岔出六个分刃，刀体裹挟着火焰呈现澈蓝色。

将手中长刀缓缓纳在火焰中，黑色降魔师低头默默注视刀柄，一瞬间回归到绝对静止的灰色世界。

妖魔感受到了对手散发出来的杀机！拼命挣脱身上无形的束缚。它只剩黑铁般的尾脊骨了，嶙峋的骨尖割裂地面，如同密集的刀锋！

“放弃吧。求生欲越强，在这里越适得其反。”

“目前只能压制十秒，但对付你──已经够了。”楚原昼沉声说到。

他缓缓地侧身，七枝刀震动着发出长吟，缠绕于青铜树干上的白色御龙仿佛活了过来，带着正央的神鸟一路下行。

那柄树枝一样的古刀变幻着外形，刀身部分如融化般延长，从原本的半丈不到延展到接近三丈的惊人长度！──枝繁叶茂，它就是一件活着的东西！

在楚原昼的领域术式“怪·力·乱·神”面前，目标求生欲越强，压制效果就越强。相比起九尾，反倒可能对弱小的鬼怪无效。

这是绝对的压制，不止肉身连同神识都能禁锢的力量。

楚原昼睁开眼！明明没有闭目，九尾却感觉到他的冰色瞳孔中有什么凝视而出。

作为最古老的降魔师一脉，“东皇太一”，实力亦有强弱之分。九尾搞错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眼前这位年轻人，在历代东皇中就是最强的一档。

“你们这些余烬！该死的薄情者……毫无爱可言！无法爱上世人还正当化自己，三番五次阻挠恋情。给我粉身碎骨吧，自私之徒……我要用最炽烈的爱击溃你！”

天灾居高临下，呈现出金色的愤怒相，而后猛地俯冲下来。楚原昼闪进骨与骨的缝隙中躲避，但另一侧的尾骨再次扑击，几根狐尾交替抽出辐射状的大地裂痕。

就在下一刻、男人结束了蓄力。

──降生、相逢、别离、死亡。

巨大的剑影开始移动，空气被撕裂！楚原昼拖行着巨刃一路狂奔，沿途犁开一道幽蓝色的深邃沟壑，庞大的热量使得禅社残壁燃烧，雪无法落下，唯有暴风在山顶狂啸。

“你的爱……”

在以浩瀚星空之势斩出的刀锋面前，整个世界仿佛澈蓝色太阳提前升起。

“聒噪至极。”

那一缕刺破黑暗雪夜的光那么静谧那么美丽，却又带着令人颤栗的力量。九尾用来阻挡的骨骼被层层破开，在高温下化为灰烬。

神的眼中，也倒映出那般景象……它是黄昏的主宰，千年的君主，怎么能在这里败给余烬？九尾强迫躯体高速再生，血与肉在焦灼之风中齐飞，姣好的女性容颜面目狰狞。嘴角裹挟着九千年的怨与毒，粉眸中透着狂妄。

它张开双臂，迎战那声即将到来的死亡。它为爱而死，也为爱而生，疼痛也是爱的体现，它深爱着人类，要将人类从那位手中解放出来，啊，何等炽烈的爱，脑髓在灼烧！哪怕是晦气的“余烬”也值得去爱，爱是同化！爱是包容！爱是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