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深渊梦境（1 / 2）

“在各个文明中，地球是人类文明起源之地，也是人类的母星。”

“老师！我有个问题！”

一如既往的阳光照进课桌上，只要摊开书本，便能清晰地看到这堂课的内容：地球史。

职业装束的女讲师轻抚眼镜框，徐徐向声音的源头看去，那道声音放大道：“为什么作为母星的地球，却被各个文明孤立，完全没有母亲该有的待遇！”

因为被孤立，地球现正处于“拾荒期”，人类第三次科技革命后，虽然小有发展，却因为“星航计划的”兴起而停滞不前。

起初是一群狂热份子的演讲，人们并未在意，渐渐的“星航计划”好像变成了柴米油盐一样融入了日常生活，越来越多的科研人员参与其中，而且“星航计划”所吸收的科学家不分学术优劣与人种，全盘纳入其中，其中更是有资本的加注，当那些人开启亲手造就的飞船“启明星号”开始星际航行时，他们已经控制了地球外部的环境，并且开始疯狂掠夺地球资源，进行所谓的高阶文明创造历程。

“除了地球人，其他文明是地球文明的移民衍生，为了能更好的适应脱离了地球的环境，他们疯狂发展科技，而高阶文明的诞生往往伴随着血泪，这份代价便是地球要承担的，就像你所说，地球付出了太多，理应享有盛誉，可如今却被孤立，我想……”

女讲师在全息投影下划出“移民”二字。

“这两个字占很大成分，地球外的高阶文明其实是由各个地方的移民组成，数量庞大，不像地球还保存着国与国之间的边界感，而且在初期，‘启明星号’与地球存在着对立，当时被各个国家所诟病，当高阶文明发展起来后，地球就成了众矢之的，与其说地球是母星，倒不如说，‘启明星号’才是扮演高阶文明的母亲这样的角色。”

“可以说是‘启明星号’诞生于疯子们的手中，而疯子有的是手段复仇，那些科学家加入‘星航计划’多是出于报复心，所幸，地球被‘挖空’后，成了‘废品’，但如果地球现在有什么高阶文明觊觎的东西，那么就不是被孤立那么简单。”

“好了，孩子们，今天的课就到这里，我留一道作业给你们，‘对比三次人类的工业、科技革命，总结出人类的发展方向以及发展规划’。”

阳光稍微倾斜了一些，但仍旧落在摊开的书本上，纪黎望着门口，眸光有些恍惚，阴郁的样子总是一如既往，人来人往的课间休息时间，他总是坐在课桌上一言不发，作为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在学校，从不缺乏被人孤立，人们一提到他的身世，总是表现得的很惊讶，又露出施以恩惠的表情装作无辜，明明世界上孤儿那么多，多他一人又何妨？

头发不知不觉长长了几分，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又望向窗外，不过须臾便觉得奇怪，地球什么的，明明是自己从小到大待的地方，却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归属感，地球史这门课上，同学们大多都学得义愤填膺，十分心疼地球的处境，而自己却像个局外人一样不能共情，倒不是说世道不公，让自己被父母抛弃成了孤儿，反正他就是表现得很是冷漠，如果不是看过心理医生，纪黎都要神经质地觉得自己是什么反社会人格。

为了陶冶性情，纪黎时不时会投喂路边的野猫，他很喜欢猫舔爪子这个动作，总是不厌其烦的观看，这个世界的一切对自己的来说都太过陌生的想法总是愈演愈烈，他想要了解更高等级的文明，但是拾荒期的地球甚至是连载人航天的能力都没有，就连自如使用网络都是高阶文明的一点点施舍罢了。

遐想连篇的时候，纪黎总是记不住过马路的规则，一只脚迈出，猛然被谁大力扯了回去，几乎是同一时刻，一辆车与自己擦过。

馥郁香气扑面而至，纪黎看到一个陌生的女孩，她紧遮帽檐，除了半张脸，和挑染成蓝色的两根辫子，什么都看不清，她做着口型，至于说了什么，纪黎没认真听，女孩身上的味道香的出奇，甚至是十分浓烈，以至于自己产生了不该有的幻觉，忽然而至的意识使他回神，人群中一股杀意令他胆寒，女孩还想说什么，但是看着纪黎心不在焉的样子，也就放弃了，毅然决然地撒开手离去，不留纪黎道谢的余地，有那么一瞬间，纪黎觉得，女孩是不是也感受到了杀意的存在，这样的直觉反倒是令他感到好笑，且打算将其抛之脑后。

接下来几天，莫名的，女孩身上的味道一直萦绕不去，纪黎甚至是觉得自己已经被那股味道腌入味了，仔细想想，那个女孩身姿纤弱无比，拉扯自己的力道却丝毫不输一个壮年男子，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该觉得正常吗？

他拿出手机查阅，网友们的关注点却是——

“女孩子那么香啊？一定是个美少女！”

“什么美少女壮士？”

“或许真的有天生神力的女孩子！”

“毕竟吾家有女初长成，力拔山兮气盖世！”

“怎么不留个联系方式？”

是啊，纪黎把手机丢在床上，仰头发愣，是啊，怎么不留个联系方式？

当时自己莫名的出现幻觉，女孩说了什么一个字都想不起来，都是她的口型却清晰无比。

她说：“你死定了！”

可是既然死定了，为什么要奋力相救？

一直以来人心是最难懂的，纪黎不懂得父母的人心，当世界上的孩子都在歌颂父爱如山，母爱如水时，纪黎正在为一顿饭钱困扰，原生家庭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而纪黎甚至是连原生家庭都说不上来，不过每次睡眠，父母的模糊身影就像是雕塑一般几十年如一日矗立在自己梦境的边缘，纵使周遭景象如何千变万化，这两道身影就像是灯塔一般永恒不变，只是自己一直都太过渺小，难以触及。”

呼，又来到这里了啊……”

少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闭上了刚刚才睁开没多久的双眼，轻声自言自语了一句。

原因很简单，此时此刻，他眼前的场景，在此之前他已经不知道看过了多少次，几乎可以说是每一丝一毫的细节，都完完全全的记在了脑海中，如同刻骨铭心一样，根本无法忘怀。

“可是，明明已经看过了这么多次，为什么我就是无法平复心中的那种躁动的感觉呢？”

少年再次轻叹了一声，然后再次睁开了眼睛，看向了眼前那堪称“梦幻”一般的画面。

前方的天空中，是无边无际，堪称光怪陆离的七彩光芒，如同美丽的极光一般不停地在夜空中闪耀着，让人忍不住呆呆的注视着它们，这根本就不是现实世界中能看到的场景，也只有幻想与梦境中，能够存在这样的事物了。

少年自然也是呆呆的注视着它们，只不过少年看了这么多次，早就已经不再被这迷离的画面所吸引，他之所以注视，原因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想要从这几乎毫无规律的光芒中，寻找到一丝有意义的信号，哪怕是一段毫无规律的话语，或者一串数字，代码，甚至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图形都足以让他感到满足……

但显然，这样做只是徒劳无功的浪费时间，虽然在这完全不能用常理来描述的梦境中，时间这种概念根本不存在。

少年也知道，自己这样做得不到结果，毕竟在此之前他已经无数次尝试了。

而除了此时他头顶上方，那看起来没有任何规律存在的，如同极光一样美丽的七彩光芒之外，在这片梦境的世界当中，也有着其他可能值得人仔细回味的事物。

那便是此时少年所躺下的这处地面，这处漆黑一片，没有任何植物的存在，就像是被千百万年的地火不断灼烧过，根本不容许任何生命在此扎根生存的荒芜土地。

少年同样也仔细的研究过了这片土地，或者说，他自认为自己仔细的研究过了，同样的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发现。

至于周围，同样，荒芜到极致，甚至比现实世界中最为可怕的，号称“生命禁地”的沙漠，还要凄凉的多的世界，没有植被，没有树木，甚至没有任何生物，更不可能有人影的存在。

就仿佛，在这无边无际的幻梦世界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存在一般。

但事实并非如此，一直都并非如此，在这荒芜一片的世界中，其实还是有着另外两道人影的存在的，就在少年此时此刻正在用极为复杂的神情，迷茫的注视着的方向。

那是一对看上去十分年轻的身影，一个是男人，另一个则是女人，他们两人并排站在一起，目光，大概正向着少年这边注视过来吧。

“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你们总是出现在我的梦境当中，时刻提醒着我，你们并非不存在的假象，而是就在这个世界的某处角落，抛弃了我，遗忘了我……”

“可是你们既然让这幻影出现在了我的梦境中，明明这一切都是虚假的，明明这里根本没有任何规则的限制，却连给我一个虚假的触碰都不愿意，这又是为什么？”

少年皱着眉头，冷声质问着面前那不远处的两道身影，从少年这边看过去，短短几十米的距离，两人的身体还算是比较清晰，但他们的脸上，却像是笼罩上了一层厚厚的迷雾一般，完全看不清他们的容貌究竟是什么样子。

不仅如此，在那如同云雾一般模糊的面庞上，甚至还被大量不断闪动的，如同老式电视机在信号微弱时所表现出来的噪点一样的干扰画面，让少年试图从脸型来判断对方大致容貌外观的想法，也只能以失败告终。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少年不停地质问着，一遍遍的大声质问着，到最后甚至像是在疯狂的嘶吼一般，他希望对方能给他一个最基本的回应，哪怕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词语，甚至是一个字眼都行。

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在他面前的这两个身影一直都站在原地，不仅没有回应少年的话语，甚至连一点点的动作都没有。

少年突然感觉很奇怪，一种完全说不出来究竟是为什么的奇怪，在他的心中，突然涌现出了一种十分强烈，强烈到极致，几乎无法压抑的亲切感觉。

如同血脉相连，如同心有灵犀，又如同冥冥之中宇宙万物都无法将其斩断的，命运的联系。

这种感觉，让他即使从未能够看到这对男女的面容，即使从来都无法确定他们真实身份，但还是产生了十分清楚的直觉，那就是眼前的这对男女，他们的身份，一定是，并且也只可能是自己的父母！

“不要离开我……”

少年哀怨的轻声说道，即使他其实很清楚，这只是梦境，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实存在的，都只是自己的幻想所产生的梦境，但他还是下意识的站起了身。

而在他起身的瞬间，周围的一切，都因为他猛然间发生改变的心境，而同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首先便是头顶上方的天空，原本黑色的星空背景上，闪烁着的七彩光芒，瞬间便被明亮到极致的白色所完全替代，那白光是如此的明亮和刺眼，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宇宙中的超新星爆发时，所产生的，足以将地球上的生命瞬间抹除的巨量辐射一般，根本无法用眼睛来直视，甚至在这光芒之下，周围原本黑暗的一切，都被染上了同样的颜色。

然而少年却并不会因此而感到一丝一毫的恐惧或者无助，这并非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也并非因为他对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害怕，而是在这光芒当中，他完全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疼痛，甚至，还让他感受到了十分舒适的……

温暖。

是的没错，就是温暖，就像是婴儿身处母体的子宫中，那阴暗潮湿而温暖安全的环境中，或者懵懂的小孩躲藏在厚厚的棉被中，周围所有可怕的一切，吃人的怪物和幽灵，都无法跨过这厚厚的壁障一般……

而且，在这光芒中，少年依旧能够看到自己的父母的存在，那两道让他感受到无尽的亲切感的身影，没有丝毫被这光芒所遮掩住的迹象。

“爸爸，妈妈……”

眼看自己与父母的身影之间的距离被拉的越来越近，而那模糊的面容似乎也有着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的迹象，几乎下一刻就能揭晓困扰了少年十多年的未解之谜的时候……

少年猛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很不对劲……

他发现自己的父母，一直都站在原地，这本应没什么不正常的，但问题在于，这两道身影不仅一直都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而且就连基本的反应都没有，就像是一台没有了电力支持的机器人，亦或者连生命都不存在的雕像一般……

这种感觉，让少年心中原本的亲切感，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无穷无尽的……

恐惧。

没错，是恐惧，就在这一刻，就在此时，少年只感觉周围那炽烈的光芒，也变得没有那么温暖了，反而渗着难以忽视的冰冷与无助。

“你们到底是谁，你们真的是我的父母吗，你们倒是说话啊……”

少年大声的喊着，甚至在用几乎像是乞求一样的语气，他无比迫切的渴望着对方能给自己一个解释，解释他们究竟是谁，自己又究竟是谁……

但，一如往常，没有答案。

少年再次失望的停下了脚步，而只有当他停下了脚步之后，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跑了这么久，不仅没有能够让他看到，触摸到自己的父母，甚至到头来，连双方之间的距离，都没有拉近一丝一毫。

而当他停下脚步之后，周围的一切，都瞬间变得暗淡了下来。

变回了之前那个寂静的夜晚，变回了那个荒芜的世界，变回了那个充满迷茫，毫无希望的幻梦。

同海洋，就像是从明亮的白昼，突然跳到了漆黑的夜晚一样，原本那还充斥在自己身上的温暖的感觉，此时也再次消失不见……

“为什么啊……”

少年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有些无助的自言自语道。

总是这样，给了他名为希望的幻觉，却又亲手将这幻觉泯灭，如果在这世界之上，有着冥冥之中主宰了这一切，甚至是一手构建了这一切的神明的话，少年真的很想问他这究竟是为什么。

当然，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神明的话，恐怕少年也没有什么必要再去问这种问题了吧……

毕竟，既然神明让他经历这种常人难以理解的苦难童年，以及如同噩梦一样萦绕在灵魂中无法消散的阴霾，那肯定就不想让他知道这种恶趣味的原因吧……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主宰这一切的神明，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这种可能存在的概率……

呵呵，不用想也知道。

而此时，少年突然闻到，在这空无一物的梦境世界中，突然多出了一些十分奇特的味道，其中最为明显的，便是某种木头被高温烧焦的气味。

但这里荒芜一片，连半点植物都没有，这烧焦木头的味道又是从何而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