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2 / 2)

如此一来,两位将军不由心念太子从中穿引之劳,陪着太子演练军阵、议论兵事的时候也热切起来,对于这份‘东宫臣属’的身份多了不少认同。

随着三省的改制推行,功臣职权渐渐收束,新晋官员的权力大大提升,两边各自占据着不同的政治资本,互相约束,形成了美妙的平衡之势,此后改革的推进只需顺势发展数年即可。如此一来,非但陛下自身不必为贬黜功臣而废了情谊,朝政也为之风气大正。

至于军改,内朝几次会议,根据杜如晦留下的方案议定了两全之策,要点是兵将分离、削减都督府、化兵为亦兵亦农等,十分完善。只是李靖担忧武将对削权心生忧惧,士卒也会因为改制而军力大减,颇有些不赞成的意思。可是这改革却非要倚仗李靖的威望和能力从中主持不可。

李承乾便借着师生之情,从中劝喻,不谈君臣朝廷,只谈‘高山流水’、‘事在人为’。李靖一向与陛下君臣相得,引为知音,不愿相负,更兼大势所趋,自恃才高,认为或可谋得两全,便也顺应。

这些事上,太子付出了不少辛苦,陛下很是感念,太子的所求便一例断然应允,给东宫放宽了许多限制,朝政也更加放心地让太子听断历练,倘遇上出巡,便委任太子监国数日。

不久,李纲逝世之后,太子失了领衔的师傅。

对于此,李承乾早就有了主意,一心要魏徵做他的太傅。可陛下询问起这件事来,魏徵却有些惶恐退却。

按理说,他本不必惶恐。上一世,自从三省改制结束,他与房玄龄在朝会上就‘守成与创业孰重’的问题辩论之后,朝野已经分明了他们二人的地位,分别是天策府功臣与新晋克成中正之臣的领袖人物。

他二人的辩论,看似是理念之争,实则却是在争着法理优势、治权资本。陛下最终虽说定论二人一个‘经营天下’,一个‘绳愆纠谬’,俱是股肱,但显然,魏徵在朝廷中的后来居上已成了不争的事实。

魏徵迟迟不敢接受,李承乾只有亲自做出些行动了。

又一次辅臣通见之后,太子要魏徵留膳,专命人制了魏徵喜食的醋芹,还有鲈蒸、炙鸭、应季的松花饼,又取了一壶珍藏的民间酒来款待。

东宫的鸭、鱼之类尽是那位太极宫内调来的御厨监制而成的,堪称长安之最,可是魏徵眼中似乎只有醋芹,用了一会儿便连赞数次,看得李承乾咋舌。

用过菜了,李承乾命宫人斟酒。

酒一倾入杯,魏徵便辨认出了熟悉的味道,怔了怔,“殿下何处寻得此酒?”

李承乾笑着将手臂倚在凭几上,“魏公不知?长安城内已有传言,‘黄金一斗,不如魏公一口’啊。”

魏徵自然知道自己酿酒的大名,一直为此得意,只是此刻被太子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臣素来有此爱好......”

“魏公酒必将传世有名。”李承乾叹了一声,“酒肆老板曾说,当年魏公看他生意惨淡,亲身到店内传酒之制法......”

魏徵一惊:“这事殿下也知道?”

“寻酒时偶然得知,偶然得知。”李承乾笑了,“孤听了这故事,当时就心生感叹,魏公大才,若是只剩下弦上功名、酒垆身世,岂不可惜?”

这些话勾起了魏徵心头旧事。他昔日追随李密、夏王,后又为隐太子幕僚,曾为当今陛下之雠,这层身份,是永远无法磨洗的。当日玄武门之后,他自觉会遭清算,不存生念,才将酒法传之于世。如今,这层心事却被太子点了出来。太子声称‘可惜’,也正是他那日的心情。

魏徵慨叹之下,不由举杯,“臣敬谢太子殿下相知之意。”旋即一饮而尽。

李承乾回敬而饮,静静等着,果听魏徵缓缓道:“所幸陛下有海纳百川之志,愿做伯乐,许臣得有如今的作为与名节。”

他说着,自然也明白了太子今日留膳的用意,便道:“陛下待臣之厚,已令臣不得不兢兢业业,恪守臣职,方才心安。而殿下之厚爱太甚,臣便不敢领受。”

“魏公因旧事而惶恐,是人之常情。”李承乾意味深长地望着魏徵,“可是魏公应知,陛下要克成‘贞观’之治,孤身为储君,阅历尚浅,却没有提纲挈领的太傅,心中也是惶恐啊。”

魏徵听着,陷入了沉思。

太子这一番话尽是相知之意、中正之言,别无营私的意图,将他当做了社稷良臣。这样一位皇储,诚心引自己为师,意欲谋得来日的成就,而自己又何尝不可借助太子实现心中的抱负理想呢?

再也没有了推辞的道理,此次留膳之后,魏徵便应下了太子太傅的职位。

李承乾寻了被陛下召对的机会,着意褒举着时常入东宫陪伴的房遗直,有时夸他谈吐有见地,有时夸他行事谨慎、对自己提醒颇多。李世民听着,愈发赞房玄龄教子有方,其子肖父,便许诺好生培养留意,日后到了年纪让房遗直入仕东宫,成为皇储的左膀右臂。

房玄龄得知长子受陛下看重的内情,对太子的示好十分受用,因而不久之后,陛下调整他任东宫詹事时,便爽快地应了下来。

如此一来,两拨重臣的领袖,便都成了东宫的臣属。

李承乾眼见着心中的图景在一步步地实现,心境自然大好,也终于有了闲情逸致玩耍几番。因为陛下信任日增,东宫的限制少了许多,他肆意尽兴,渐渐有些过分起来。

事情传到陛下那里,陛下只道是太子久劳案牍,报复性玩耍而已,每每只是劝导提醒,不见加责,又令东宫臣属多多劝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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