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1 / 2)

人生是病痛,世界是医院,死才是生命的良医。

象征生命维持功能的针头、电极与管线正在逐个从唐元白的身上摘下,如同一场净身的仪式,虚弱萦绕着他的全身,也带来前所未有的轻松。濒临破碎的身体被这些管线构成的荆棘禁锢了太多年,自己如同一具提线的木偶,无论行站坐卧,都要经他之人牵着这些线才能动弹。

眼下,总算可以得到解脱了。

护士只留下一个氧气机和心电显示器便退到一旁。

瘦骨嶙峋的手掌,甚至能看见微微鼓动的血管,年迈的医生脸上满是心疼。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已经足够坚强。”

医生抚摸着比自己更加衰弱的手掌,低声鼓励着病床上的人。

“谢谢。”声音干涩嘶哑极为刺耳,唐元白缓缓挤出一个微笑,“只是可惜,没达成真正去看海的愿望。”

老者侧过身子不想让人瞧见自己的失态。

多半是回光返照,唐元白忽然清醒了几分,靠着最后一丝力量稍微抬起了背部,让自己的视野越过窗帘追向窗外,眼瞳里倒映着蔚蓝的天空,一尘不染,那么宽阔,那么坦荡,那么深邃。

唐元白眨了眨眼,意识旋即跌落进黑暗,感受不到温度,耳边的声音全部远去。

冰冷、寂静,没有尽头,失去了所谓的概念。

就像漂浮在黑海中的枯叶,不断的翻滚,向更深处坠落。

唐元白下意识伸手,只感觉抓住了一条纽带般的东西,触感难明,有实体,又像是不存在一样,仿佛四季的流水穿过指缝,又像是夹杂着尘世气息的阵阵微风环绕指尖。他感觉自己正在升起,越过旋涡,穿过巨兽刀锋般的胸腔,直到最后跃出冰冷之海的水面——!

唐元白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伟大幻想让他一度停止了思考。

眼前是飞溅四溢的星屑,燃烧的恒星在视线里崩然碎裂,光线从亿万光年外的距离奔赴而来。星河浩瀚、繁星聚拢着宇宙的尘埃在各色的光线下灿烂。

这一切既是黑暗,这一切也是黎明。

灼亮的光焰中,数不清的火粒飞驰,它们迸射而出犹如流星掠过大海,它们点燃行径的道路。焰色中的伟岸巨人脚踏虚空,每一次落脚,宇宙中都回荡着无声的鼓动。

祂赤脚短衣,有一头如烈火般燃烧的披肩长发,后背的行囊,让祂像是无名的旅客。

唐元白向巨人眺望。

巨人有一霎的回首,露出祂耀目又模糊的脸庞。

祂的视线宛若太阳,光华瞬间笼罩了唐元白,收敛为一束星光,朝遥远的地方而去,隐没在了无垠的天外。

星辰之上的神邸聆听到了生命卑微的愿望。

胸怀勇气,不意味着永不恐惧,而是面对恐惧也能坦然行动,开拓未来这尚未可知的道路。

唐元白怔怔的看着两侧飞速闪过的景色,那些说是星空,更像是一个个世界的缩影。这些影子像是气泡,也像是谁人留下的流光掠影,他看见由精密齿轮组合的人偶在交谈,天上下着机油的雨;他看见背生双翼的精灵在参天的大树下起舞,嬉笑怒骂;他看见戴着牛仔帽的男人正在酒吧喊着来一杯;他看见城市被迷幻的霓虹覆盖,负载义肢的人类在虚拟投影之中举办音乐的盛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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