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你（2 / 2）

“答应了吗？”

“还没有。”

“你会答应她吗？”

“这个...”

“你不要答应她好嘛？”女孩抓着男子的衣角，绝望的哭诉着。

“小柚，别这样。”男子苦恼的蹲下身握住女孩的手。

望着眼前男子罕见的陌生表情，小柚绝望地逃了回去。

一哭二闹三上吊，拿大吵大闹的女孩没办法，小柚父母最终同意了她的请求。

搬家的大卡车在一众村民的注视下来到了小柚的家门口。

“你为什么要走啊。”小玉拉着小柚生气的说。

“我想出去看看。”

“要走也过完年再走啊，干嘛这么急。”

小柚呆呆的望着地面，没有回答。

“以后你还会学钢琴吗？”小玉叹了口气。

“会。”小柚郑重的点了点头。

“你一定要争气。”小柚的母亲望着身后逐渐远去的杨树林哭了。

“我会的。”女孩点了点头，后视镜里的河水藏着她的眼泪奔向了远方，挤坐在卡车里的一家三口开始了通往未知世界的旅途。

彷徨的一家人游荡在陌生的城市里，住集装箱，吃工地的剩菜剩饭，遭受过无数的白眼与歧视小柚一家在奋斗了5年后才终于安稳了下来。现在，小柚妈妈偶尔会去超市做酸奶特卖员，爸爸靠着一身扎实的木工本领在一家装修公司当起了高管，专注于钢琴的小柚则凭借钢琴大赛上的优异表现成为了钢琴大师的弟子。

老旧的黑色立式钢琴跟着他们辗转漂泊了好多地方，在最后一次搬运中不慎砸坏的盖板还未来得及修理，小柚摸了摸触感温润的木质琴键，恍惚的弹奏起了为那个人创作的那首曲子。

十年过去了，从村庄出来后改头换面的小柚早已成为了巨星般的存在，每场表演会都座无虚席，每首曲子都感动着无数观众，她一直宣扬享受音乐，感受音乐，相信音乐，一段不曾散去的情愫隐藏在每一次的演绎中，琴声从不会骗人，这么多年，她还是忘不了他。

小柚时常会想，如果那个人见到现在的自己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破旧的乡村巴士上走下来一位灵动美丽的少女，她熟练的绕过山丘边的杨树林来到了破落的村子门口。想来想去，小柚还是决定回来看看他，不论他此刻是一个带娃嬉戏的优雅男子，一个满面胡渣的中年大叔，或者早已不在村中。

沿着大道向村里走去，为祈福仪式准备的长思绳早已挂在了道路两侧，空荡荡的绳结上只有个别几个已经写上了名字，小柚依稀记得以前到了12月靠近神庙的地方应该早已被写满了才对。一个消瘦的背影猝不及防的刺进了她的眼底，拿着巨大扫帚的男子正在打扫神庙前的空地，无法掩饰的优雅的气质随着步调蔓延开来，莫名的失落感挤满了小柚的心，他果然和巫女在一起了。

“喂！这边没扫干净！干什么活这么慢的？真是没用的东西。”一个大爷从院里走出来对着男子呵斥道。

大爷极不尊重的语气令小柚感到很奇怪，不敢贸然上前，小柚凭记忆寻到了童年玩伴小玉的家。

小柚离开那年，两家人因悬挂灯笼位置冲突而大打出手，吵闹中他们失手推倒了隔壁正在系灯笼的老人的梯子，祈福仪式当天竟发生了这种悲剧，人们急忙请求巫女出面消灾，刚被钢琴老师正式拒绝的巫女雨烟不想让人们看到自己眼睛红肿的样子，称身体不适缺席了老人的葬礼。乌烟瘴气的祈福仪式结束后村里便怪事不断，有人家的看门狗被杀，有人家的农作物一夜之间全部枯死，有人得了莫名怪病去世。去世老人的家人每天都在村长家门口要求讨个公道，为绳结吵架的两家人成了村里的众矢之的，他们将所有问题推到了神庙巫女的头上，责备她没有第一时间出来解决矛盾才导致了这么多问题，最后，问题的矛头指向了钢琴老师。

无辜的老师被人抓到神庙时还不清楚事情的原委，村民强硬的要求他和巫女结婚并弥补村里的损失，一直以来温文尔雅的男子想要反抗，嫉妒男子的人则顺势开始对他拳脚相向，杀红眼的人们最终决定切断男子的几根手指以示惩罚。心有愧疚的巫女出面好说歹说才劝走了村民，让彻底失去饭碗的男子在神庙里当一个杂役。

十几年过去了，曾经风度翩翩的钢琴老师每天默默的干着劳重的粗活，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还留在这个村子里。

“我怀疑，他是想复仇。”小玉琢磨着说。

“他还住在河边的小屋里吗？”小柚侧过头，不再看着小玉的眼睛。

“嗯，是的，你想去找他吗？”

“嗯。”

“别给其他人看见哦，免得惹上点什么事。”

“好。”

夕阳西下的河面很美，十几年过去了，几个小木雕依旧躺在小柚的“秘密基地”里，等了又等，在暮色即将笼罩整个河面时，她看到了从桥对面走过来的那个人。

“徐老师。”少女来到了小屋前。

“请进。”男子看了看少女，没再多问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灰暗贫瘠的屋内仅有一张床、一个桌子、两把椅子、一个柜子和一台红褐色的钢琴。

“老师现在还弹琴吗？”环视一圈后，小柚径直走到了琴边，古朴的琴键上一层不染，少女自然而然的坐了下来。

“偶尔...”男子打开琴边的壁灯，像以前教学时一样搬了个凳子坐在了琴边。

“这还是我第一次弹这台琴呢。”小柚喃喃的说，随即开始了自己的演奏。

清脆悦耳却并不欢快，一段延绵悠长的感情随着音乐不断诉说着，像耳语，像哀诉，像告白，从最初简短单调的音符到撼人心魄的层层旋律，一边哭泣一边弹奏的少女好似进入了一段无法逃离的梦境。

女孩离开时毫不知情的男子正坐在前往城市的乡镇巴士上，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取回之前预订的琴谱。周六中午，随便吃了碗面的男子带着新琴谱兴匆匆的朝学校走去，离女孩上课还有1小时，他打算多练习一下以免演示时出错。这些专门为女孩预订的谱子都是国际大师的经典巨作，虽然有几本现在开始练还有些早，但他相信她很快就会用上。

约定的时间已过，从不迟到的女孩没有如期出现。男子犹豫了很久后寻到了女孩家门口，指路的村民告诉他，女孩一家已经搬走了。

不愿相信这个事实，男子跑到窗口朝里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同他的内心一般冷清、凄凉。

练习钢琴是一件无比痛苦的事情，村里的大多数孩子都只学了短短几个月便放弃了，坚持了几年的女孩不但刻苦还具备成为一名音乐家的敏锐度和感知力。她的存在让被迫来到村里教书的钢琴老师寻回了曾经对音乐的热情，看到了充满可能的未来。可爱女孩率真努力的样子浮现在眼前，坚信她会回来的男子将琴谱重新装好放进了柜子里。

小柚的手随着最后一枚音符的消散缓缓放下，比想象中更加强烈的情绪在她心中澎湃激荡久久不能停息。哭成泪人的男子用残缺的手捂住了脸：“小柚，你回来了。可我连坐在你身旁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