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回去的方法（二）（2 / 2）

老者夸小荣进步明显，小荣捧老者为古之贤者。

二人敞开心扉，谈天说地，老者述说宇宙大道，小荣总能有自己的心得体会；小荣谈起生活趣闻，老者也能开心得像个孩子。

此情此景，有了一丝菩提老祖知遇悟空的味道，可惜无论小荣怎么记口诀、运真气、做动作，也完全不像那只聪明的灵猴，倒像是一只失去法力的二师兄。

“上半句我记住了，下半句有几个发音点很拗口啊！”

“哪句啊？”

“就是开启画卷的最后那一句。”

“我知道是哪一句，可你现在是在唤谁呢？好像没在跟我说话吧！”

“这里就咱们俩人，你怎么还故意装糊涂？行了，我叫你一声‘师父’，你快点再指导我一下。”

老者被一声“师父”荡涤了灵魂，眼角闪光，准备倾囊相授。

“这句应该这样念，来，你跟我一字一字学，不要急。对，很好，动作幅度也不要太大。”

“明白。”

就这样，老者一会儿教导口诀，一会儿又用纹仗归正小荣的指法，一会儿还亲自在小荣身侧示范着要领。

“原来如此啊，开启画卷的话语不能过快，而关闭画卷却要加些力道……”

“小荣，你悟性不错，这用功的架势与你在蓝星上的懒惰相比，可真是判若云泥啊！不错，世人常说熟能生巧，但真正踏踏实实努力去践行的又有几人？”

“我以前做事情就只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而且遇到问题就畏手畏脚。这回多亏了你的栽培，以后嘛，我肯定不会偷懒了！”

小荣想表达的意思是自己对待生活不会偷懒了，而老者却以为小荣对这些口诀、功法一直留有兴趣。

“回去之后，你也不用过于清苦，这些修行之法在你们那个年代就不会奏效了——毕竟你们那里没有多少灵力。至于大道，更是追求不尽的，你只要存着这份求索的心就好。每个人都有长板与短板，关键是怎么使用与怎么规避，只要心意到位，每份执着都会有各自的归处。”

小荣领悟不了老者话语里的深意，他只以为老者是劝他不要跟生活较劲。

“你这碗‘鸡汤’真是越来越好喝了……你是想告诉我，我不是什么经天纬地的材料，我只要快乐健康成长就好，所以不要过分追求，只要永远当妈妈心中第一名，是吧？”

这几天互怼已经成为了二人的日常，老者丝毫不恼。

“每个人都有经天纬地的才能，只要找对方式方法。难道你不知道孔子也曾拜小儿为师？可见宇宙之中，连小儿也有灵光闪现的时刻；话又说回来，等到小儿长成，若想深入学习大道，还是得尊重规律，反过来拜孔子为师。”

小荣听后有些慌乱，不禁暗想起来：“他不会还在想收我为徒吧？不行，我得转移话题。”

“哈哈哈……你这些天给我灌输的大道太过晦涩难懂，我还得消化一阵子。你作为长辈，一定会希望我这个后辈快乐成长，那我也想知道，你最大的快乐是什么呢？”

老者感叹：“孟子三乐，最乐为得徒教之！”

得，老者轻描淡写之间又将话题转了回来。

小荣只好回应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你是位真伯乐，可我也是一匹真驽马，咱们彼此都明白，有些事不能强求。”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一种英勇，断然不是强求。”

“得，我还是继续练习吧！”

……

转眼之间，唤醒画卷的那一刻终于来到，小荣准备一试身手。

老者也神情亢奋，想要尽可能配合小荣。

只见他催动妙法，云海就突然变得热腾腾的——这暖流跟华清池的温泉水一样“解释春风无限恨”。

一片片有温度的云朵将小荣包围、搓动、举高、放低——给他洗了个气体温泉。

收到这份勤学苦练换来的奖励，小荣自是满面红光。

他在地球时，每当面对考验就会屡屡怯场，可此刻却胸有成竹。

他不断告诫自己：世间事只要降临己身，大多都不会超过人的极限，如今只是演练技法而已，的确没什么好怕的。

如果演练不成，就当“名师出高徒”是一句错话。

小荣是感到轻松了，老者却感到紧张——他可不允许出错。

只见他将纹仗一横，仗身一端就燃起“寒季星火”。

这星火跃动，却丝毫没有灼热之感，反而充满凉意，能为身边的人大幅减压。

小荣遵照指示，毫不犹豫地取下星火吞入口中，然后闭上眼睛，运用心法，唇角一张一翕准确念动口诀。

他想将星火产生的一点灵力从腹部搬到指尖。

小荣的这一系列动作在极短时间里就已完成，可在老者眼中却过了很久。

正当小荣的手指碰触到画卷的一瞬间，画卷就像是被小荣灌注的涟涟爱意给灼烫，此时不再沉睡，反而欢脱起来，就连地球模型也如同真的地球那般卖力旋转。

老者展开眉头，长舒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小荣仿佛看到了一条斜穿进球体的自转轴。

地球模型正绕着这根转轴运动——从北极点上空看是呈逆时针旋转，从南极点上空看是呈顺时针旋转。

自转轴与黄道面成66.34度夹角，恰好与赤道面垂直。

“不对啊，他说过这只是地球的记录设备而已，其形象也都是照着地球模拟出来的，就连监控功能还没完全开发，可我怎么觉得它在一点点进化——越来越像真的地球了！”

地球模型像个顽童转个不停，还不时将画卷留白处的浅雾吮吸又吐出。

好一派大风起兮，飞云蓬勃……

小荣的目光锁定在沙漠跟草原之上——这哪里还是当初的小斑点？二者已然真切，并在非洲大陆上占据了一大半空间。

雄狮、斑马、杂草、肥木，各归其类，各领一族。

小荣更爱眼前这幕风景了。

还是看看亚洲吧！

小荣能维持住模型旋转已然很艰苦，可为了能看到自己熟悉的景象，急忙再度催动所剩无几的灵力。

正如老者所说，观察者灵力的大小，决定着探知能力的多少。

此刻，地球模型上的蓝白两色交相呼应，熠熠生辉，越发真实而迷人。

可惜，他还是看不到亚洲的任何景象。

良久，小荣顿感无比吃力。

可能是由于惯性，模型还在转动，只是没有了之前的欢脱。

看来他的灵力只能穿透一小片区域的大气跟海洋，若想看到其中隐藏的所有风光，还差得太远。

“还有时间，只要我足够努力，说不定真的可以将整个地球尽收眼底。”小荣蹲在旁边，做起了一场唤不醒的梦。

光是“看”肯定不过瘾，小荣还饱含着想要好好抚摸画卷的热情——此去经年，可能再也没有把玩的机会了。

他不由伸出手指想要触碰几下。

可画卷像是感觉到危险，产生出一种强烈的自我防范意识：类似野兽发怒，以一声声浅鸣低啸表示警告。

小荣不加理会，可正当手指即将触碰到画卷边缘的时候，微微的电流袭来，只是一瞬间，一股麻木感从指尖传至肩膀，让他的整只胳膊掉下，一时无法抬起。

老者冷静看待此情此景，适时发出一句话：“你刚学会怎么使用，所以它与你不算亲近，等熟络了就好了……话说回来，你才离开不久，怎么又开始思乡了？”

“是啊，我又开始拎不清了，总是想打破这种审美距离。”

“看模型的转速，你已经算是进步神速了——至少比我那两个活宝徒弟强了许多。”

练习的这段时间，每当老者提到徒弟，小荣都不敢搭腔——他害怕跟老者产生过多关联而影响回归。

老者持续抛出橄榄枝：“其实你可以一直拥有这副画卷，你明白么？”

老者话里的意思，小荣自然知道，只是小荣根本没有勇气舍弃地球上的生活。

小荣用沉默给出了答案。

老者再次难掩失望，但只是片刻就恢复了以往的风度，只用关心后辈的目光锁定着小荣。

这目光太过炽热，小荣只得低头躲避。

唉，有生之年能得到这样一位大贤的招募，别人求都求不来，可他却一再拒绝。

他既后悔又无悔。

“地球离了我照样转，但我离了地球可怎么办？如果原来的我是地球上的一粒尘埃，那么将来一旦回不去，我岂不是连尘埃都不如了么？”

他刚想到这，“砰”的一声巨响传来，整个空间开始摇晃。

云海底部遭受了一次突然的撞击，云层虽然没有凹陷与垮掉，但还是产生了松动——被撞击处的每朵云都卷起烟尘，开始四下冲撞，好像胆小的幼犬见到凶悍的主人那样又盼又惧。

小荣下意识迈步到老者身边，紧紧抓着纹仗。

一声低吼传来：“老头，你又开始胡诌了。你把灵宝交给这个肉眼凡胎的小子，是不放心我们么？”

这声音明显来自云层之外，却也响彻云霄，其力道横亘了整个空间。

小荣被声波笼罩，压低身子不敢抬头。

老者缓缓起身，顺着声音望去——有人到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