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幕中过往（二）（2 / 2）

在画面的反复播映之中，小荣看到了真切的情景，甚至当时自己和周围人所穿的衣服也的确符合那个年代该有的风格……如果没有这些画面，小荣的确不会记得自己穿了什么衣服，留了什么发型，长着多高的个子，赶着去见什么人……

人最希望了解幻想中的自己，却又对真实的自己一无所知。

“原来当时是这样的啊！求求你了，倒过去，让我再看一遍……”

老者变成了“工具人”，将三次救助小荣的画面播放了不下十次。

“除了这些，还有哪次帮过我么？”小荣的好奇心开始作祟。

“就是这次啊！你晕倒在公司里，蓝星画卷向我预警。唉，如果我不是为了躲避仇家纠缠而过于心急，怎么会不经观察，就将你带来避难？”

“原来你真是在救我啊！”

“不然呢？我要是想害你，你早就销声匿迹了，根本不会有与我共处一地的机会。”

“也是！”小荣重重点头表示认同，但他依旧好奇，思维跳跃：“倒下的那个我究竟怎么样了？”

“应该没大事了，如果严重，蓝星画卷会再次提醒的——它不会忽视一个与自己有着重要关联的人。”

“我与画卷有重要……关联？好吧，我选择相信你。对了，我突然想到，如果你不带我来这里，我还留在地球，会怎么样？”

“从现在的情形来看，只可能会更严重！刚才你也看见了，蓝星画卷没了生气——这家伙在重要的人面前打蔫，这还是头一回。”

见小荣若有所思，老者继续解释道：“我说过了，蓝星画卷做出预警，这就意味着已经发生很严重的事了——你绝不是简单的因疲劳而晕倒；当然，你也不用太过担心，现在的画卷应该只是累了，并不是预示着你就要不行了——等那个躺着的你一旦好起来，它还是会在我们眼前活蹦乱跳。”

“那真是太险了啊！”小荣还是理不清思路，只能随声附和，可内心深处还是感觉哪里不对。

空气一时宁静，小荣将疑虑提了出来：“躺着的我是我，那现在的我又是谁？”

“你还是你，不管你能不能理解。我将现在的你与那具躯壳暂时分离，意味着还有办法帮你复原；而我如果当时不管不顾，你这次十有八九是要长睡不醒了。”

“那现在的我，究竟是意识，还是灵魂？”

“你还是你，是实实在在的你——不是意识和灵魂，而是有血有肉的你。”

“怎么可能？”

“不可能的事太多了，你不是也都经历了么？”

“能不能简单告诉我，好让我真正明白？”

“分身——这个词你懂么？虽然还是有很大不同，但你就暂时这样理解吧！”

“我懂了……我是分身，我需要回到本体身边，再次感谢你的大恩大德！”小荣走到老者身边，下意识地抱拳鞠了一躬。

“傻孩子，你就是本体！这里面的奥秘，我以后会告诉你的，或者干脆让我的徒弟们给你讲解……看来咱们在某些问题上，还是有代沟啊！”

“我尽量去理解吧！看来我若想全须全尾回到地球，就得完全拜托你了，好，我再给你行一次大礼！”

“打住！推心置腹礼，还是算了吧，我心领了。你可别真的飞出去了，这外面可是茫茫宇宙啊！”

于是，小荣简单抱拳表示感谢，老者立刻回礼。

不同于外表上的谦恭，小荣的心声开始响动：“等我真正搞清楚状况，或者确定可以回去，才会给他做牛做马；如果他只是忽悠我，那我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表面功夫还得做足，小荣用仰高之情看着老者，借机再度追问：“你我之间的事，现在都告诉我吧，我好通通铭记。”

“重大的事情没有了，小的倒是不计其数……对了，我也有怒其不争，放任你不管的时候。”

“哦，我有那么差么？”

“我收过几个徒弟，你跟他们比，不是最好的，却肯定也不是最差的。”

小荣听闻，愣了一下：这老先生要露出狐狸尾巴了？原来他是想收我为徒啊！我与他还缺乏了解，匆匆之下，这怎么能行？

“哈哈，那可太好了！不过我可从来没说过要成为你的徒弟啊！”小荣还想跟老者杠一杠，调皮地冲老者眨眼。

“那如果说，是你们蓝星人口中的命运让我选择了你呢？”老者果然怀有“好为人师”的目的。

“证据呢？”小荣对老者施救的善举毫无怀疑，但对什么命运，什么师徒，什么自己所不能理解的未知事物，通通抵抗。

他知道，只要一时松口，自己的未来就会跟许多莫名其妙的事物捆绑在一起，就有可能丧失回到地球的可能——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44码胖脚的事情，他是万分不甘的。

他宁愿选择困兽之斗，也要防患未然。

“不是也是了，命运的轮盘不转则已，既然转到了你的身旁，你就无法逃避。”老者不容置疑。

小荣还想辩驳，老者抢先一步，直抒事实：“我知道你左膝比正常人多出一块骨头，右腹部上有一块胎记——不过现在那片胎记的区域都已变成湿疹了……我还知道你三十多岁头顶就开始逐渐变成‘地中海’了……”

“哎呀我去，我……”

都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现在小荣真想穿透这片云海而跳出去。

老者缓缓起身，傲立云海，盎然打趣：“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你从小单恋的次数一百次，被拒绝的次数五十次，剩下的五十次，你选择与自己讲和，与命运讲和；你写过的情书被对方果断扔掉，然后由别人捡去，冲着同一目标改换署名，竟然一用就灵；你硬着头皮等待一起上学的意中人，她宁可辍学也要规避此番行程……”

“一连串的话语都不卡壳，连海水都能翻涌而起——这是哪部电影里看到过的桥段吧？”小荣的语言被没收，只剩下了内心活动。

小荣真的很想反驳，可拿什么反驳呢？是年幼时的纯情，还是不改初心的真爱？

算了，自己在明，而老者在暗，与老者相比，小荣在地球上练就的吵架本领完全是拳打棉花而已，干脆不抵抗，还能节省心力。

“你从来只听女歌手的歌，但身边全是兄弟；你小时清秀，可每过一年就会变得更丑；你只擅长游泳，陆地上的运动项目一个都学不会！你参与集体工作前摆摊儿天天收到假钱，而开店第一个礼拜每天只赚一块钱；你的唯一恋爱同样是你的唯一婚姻，在你最需要希望却看不到希望的时候，选择跟你断送希望……”

小荣强忍着内心的苦痛，慌忙咽了咽口水，他像某支球类运动队的一员，平时脑满肠肥，自以为是，但遇到强大的对手，就只剩下了苦苦防守和赛后反省。

“你从出生第一天就经历打针吃药，到现在都没停止过‘亚健康’状态；三十多年久病的你，尝遍了各种药物，但五脏六腑和各项指标却奇迹般安于正常……总之，一切的一切，是命运让我选择了平凡的你，我也坦然接纳了这种平凡的选择，不是因为你丑，也不是因为我太过优秀，而是只有选择的是你才会特别安全——无论你去到哪个时空，都能学会不去贪恋——当然，任何时空的任何人也不太可能恋上你……同时，我们的相识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你对自己和外界不管有多少遗憾，都已经不再去恨。”

“呜呜呜……我服了，你能收我为徒，真是太感动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良师益友，最佳拍档！”

小荣两眼充血，泪痕难填，不顾老者的伤口，发疯一样冲刺——只想一头扎进这个默默守护自己的老者怀中。

当然，小荣这么做的原因还有一个——不再让老者说下去。

老者一边大笑，一边用双手接住小荣臃肿的身子，像宠溺自己的孩子一样，摸了摸小荣的大耳朵。

“怎么样，服了么？”老者倾情发问。

“服了！”小荣恭敬表态。

老者心满意足，小荣暗翻白眼。

老者拍了拍小荣的背部，似乎是在将云海的能量注入其中，而小荣并未觉察。

少时，小荣以为自己的缓兵之计得逞，心道：“好吧，算你赢了，我先暂时臣服下来。师徒也好，主仆也罢，谁叫你有最终解释权呢！大不了就等上一个月，到时我一定要走，看你还有什么推托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