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神秘画卷（一）（2 / 2）

画卷展开之时，不似最初那样薄弱，反而显得凝重悠远。

而被画卷冲击过的空间，洒下一股股清气，沾衣拂面，给人一种阳光润麦的平和慰藉之感。

先前受画卷飞腾而激起的蓝色烟尘，也像是得了某种指令，从四面八方匀速凝聚在这方三尺画卷之上——层叠如嶂，聚沙成塔，最终在画卷中心处堆积出一个巴掌大小的蓝色球体。

小荣心呼：“这比3D甚至4D电影还爽快啊！就连最先进的VR设备也不会让方圆几里的范围都自带特效与混响啊！难为老人家用如此高规格来接待我，这等礼数堪比21响礼炮啊！我要是特效公司，就这场面，得给我多少钱才肯接啊？”

画卷虽已展平，画身却还在连续抖动，仿佛顽童甩手般跟二人打着招呼。

“是地球！”

“是蓝星！”

——小荣和老者看到画卷上的蓝色球体，几乎同时慨叹道。

只是任由小荣叫喊得多么铿锵，老者的话语里都明显带有老师纠正学生的意味。

看到熟悉的家园，小荣已然放下戒备：问他什么也不详谈，好像根本没想送我回去，看来是我小信了！他为了让我放心，这是拿出真本事来了！

想到这里，他从奇影叠幻之中收了收心神，半认真半开玩笑道：“老人家，我刚才就在怀疑，你说的蓝星是哪里，不就是你带我离开的地球么？我给你科普一下——她可是太阳系乃至银河系里独一无二的生命星球啊！”

此时的小荣万分激动，如搬起公司的厚砖砸了自己44码的胖脚，边说边一跃而起，唾液横飞。

“独一无二？你在蓝星上，可以说是‘一’；如今你已在此地，不就成了‘二’么？”

小荣心想：“怎么感觉这老头在骂人呢？骂人都能逻辑递进，字字珠玑……”

小荣啧啧称奇，内心赞叹老者的奇妙能力，又对他的无情贬损表示“钦佩”。

他见识过刚才的一切，根本不敢回怼，只顾盯着画卷。

“既然喜欢，那就多看看！”老者落落大方。

小荣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瞳孔逐渐放大。

这一次看去，那执着的目光好像已达千吨，不知不觉，眼角的泪珠就占了一大半重量。

如此近距离观看这个生命星球的模型，小荣除了“何人不起故园情”的思怀，仿佛还充满了盛年不来，岁月不待的感伤。

“看了这么久，想什么呢？”老者循循善诱。

“没想到，地球真的是平的！”小荣没有说出内心思念的真情，而是开起了玩笑。

老者已经感觉到，小荣是为了掩饰脆弱，才说出了如此言论。

“哈哈，还得是你，思考问题的角度如此清奇——你总是能吐出“象牙”来！”

老者讥笑后辈，欢乐翻倍。

小荣并未计较，他只是边思考边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只要把地球装进画卷里，不就是平的么？”

老者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见自己的“真知灼见”没有得到老者的青眼，小荣又接着说：“不管是在银河系里，还是在这幅画卷上，又或者是在我家的电视机里，地球都缩在平面里——只有如此，她的美好才能永远绚烂。我看到她，就好像婴儿看到母亲那样，双眼之中的景象又朦胧又真切，又遥远又亲近……只有她是平的，我是圆的，我才可以把她放在我立体的心脏之中永远供奉。”

说完，小荣都惊讶于自己能有如此感悟，他拍拍肚子，感觉没有说错——自己的确是圆的。

可老者却不解风情：“哈哈，年轻人的思维总是这般跳跃，你别当主角了，当个编剧吧！”

随即，老者又发出了一阵清冽的笑声。

小荣看着画卷，依旧入神：“其实，不管这里是哪里，不管我离开多远，我都从来没有真正摆脱过她的引力——不管现在的我是一副躯体，还是一种意识。如果我只是个提线木偶，我也希望那根线是被她提着的！”

这回，老者似乎被小荣话语之中的真情实感所打动，竟也低头沉思，陷入长情。

小荣感受到老者的异样，赶忙转移话题：“哈哈，太精巧了，是你设计的么？”

老者不想破坏美好的氛围，他马上回答：“这件灵宝啊，我们都叫它‘蓝星画卷’，是我师父的师父的师父设计的。他制造此物，算是一种怀旧吧！”

小荣肥大的身躯里包裹着细腻的心脏，他没有被老者一度打结的舌头所纠缠，而是着重留意到话语里“怀旧”二字，心下已然明悟：原来老者的师父也是来自地球。

那么老者呢？如果他同样来自地球，想来也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吧？

小荣扭头看向老者，想要询问其身份。

“呃……”

可话到嘴边，小荣还是觉得时机不到，于是止住问询，把脑袋转向画卷——对老者身份存疑的心绪，终究抵不过专注欣赏地球模型带来的诱惑。

其实，他的内心是怕得不到答案，反倒落了个自讨没趣的下场。

“他应该会自己跟我说明白的。”小荣暗暗想着，就不再纠结。

接下来，就算疲惫了，小荣也撑开眼角，炽热的眼神不管不顾，要把整个画卷吞没。

老者看出了小荣的疲态，也意识到小荣的心绪过于复杂。

“这个星球缺了谁都会转动，你怎么还要留恋？”老者以朋友一样的口吻送上一问，想要窥探小荣的内心。

小荣此刻情真意切，没有了任何戒备，敢为老者献上交心之谈：“哦，是这样的：我如果没有离开，就不会觉得地球有多么华美。我一度觉得她上面的万有引力时时刻刻都在转变——转变成让所有普通人难以承受的生活压力；可若是真的离开她，却又充满了思念与不舍。我想多看看她，大概是因为身在其中之时，有太多的奔忙毫无意义，所以错过了太多美好——若有机会弥补就好了……”

“没有错过，一切美好就在你心里。”老者将大碗鸡汤递送。

“是的，还有回去的机会，我已经很满足了。”小荣虽不口渴，却也照单全收。

老者感受到小荣始终不忘回去的心态，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老先生，说了半天，你该不会是要赋予我一些特异功能，让我回到地球执行什么重大任务吧？那我可要扬名立万了！”

随着打趣的话语，小荣眼角泛红，耳根发热，边注视画卷，边将故国情怀荡漾了许久。

“特异功能？小技巧而已，时灵时不灵的。我能给你的，比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强太多了！”老者豪迈地给出承诺，似乎承诺已经成为了他的标签。

“还有这等美事？那我赚大了！”

小荣双眼放光：看来自己还真是会带着某些能力回归地球，他从心底里感恩这场奇遇。

可接下来，无论小荣怎么问，老者都没有把要给小荣的本领透露出来，二人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但谁都在把握着分寸：小荣没有问老者的身份，老者也没有给小荣指派具体的任务。

小荣知道急也没用，只得将目光放在画卷上饱尝了一顿美景，待心情平复，他又将思绪跳回眼前。

不对啊，他越看画卷，就越会感觉到有种精神驱动力在消磨着自己的欲望。

这种驱动力像是微风，从画卷深处悄然袭来，使他对地球万事的虚荣心及功利心逐渐变淡，他感觉自己从前追求过的生活以及畅想过的境界，正从高不可攀变得俗不可耐。

是的，人生譬如朝露，命途多艰，难道从前的妥协与苟且，就只为了俗世的利来利往？

很多从前奉为圭臬的事物，如今却让他产生鄙夷。这些都无趣，那么大道是否有趣？

他也不知为何会想到大道，估计这正是画卷带来的魔力吧！

可大道又是什么呢？难道是那些让人望而却步又求而不得的理想？如果是，他也有爱上大道的动机，只是没有爱上大道的动力。

“等我回去，绝不能虚度光阴了，我应该试着做些什么……”

画卷闪烁出的光芒映在小荣眼底，让他不断自我鞭策。

他的爱正如烈火般烧遍全身毛孔，他爱这幅画卷上展现的一片片光景，爱到如饥似渴。

他想起了地球上某位不知名的哲人说过的一句话：心口不一构成平凡，忠贞不二助推伟大。

小荣既爱地球上的平凡，又爱地球上的伟大。

“喂，老先生，地球是平的么？”小荣终究还是要对自己的奇思妙想有一个印证。

“不管是平的，还是圆的，只是角度问题。蓝星有诗文——‘横看成岭侧成峰’，其实从银河系以外看去，这个小星球只是一个扁平的点，而银河系也只不过是一条狭长的线。”

老者娓娓道来，而小荣听得津津有味。

说是不与老者讨论青史，可不知不觉间还是讨论起这般伟大之事。

老者边比划边说：“一只蝼蚁从拳头的缝隙钻进了手掌心，它会认为自己是站在平地上；可待它绕整个手掌心爬了一圈回到起点，它又会认为这个空间一定是圆的。”

小荣细细品味老者的话语。

老者又说：“只有高等文明才知道，蚂蚁所处的手掌心，既不是平的，也不是圆的，而是随心所欲的——可长可短，可立可扁，是为着某种目的而存在的。”

“人就是那只蝼蚁么？蝼蚁存在的目的又是什么？”小荣哲思满溢，不禁向老者连续发问。

“这些问题，我将来都会慢慢告诉你，不过究竟领悟多少，不由我决定。”老者许下承诺。

“哦，那好吧，我再看看这个蓝色星球，看她能不能告诉我。”见老者有所保留，小荣也不再强求，他又用目光吻住地球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