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的玩笑（2 / 2）

这正是耿小鱼的意思，她平静地点点头，说：我刚刚发给你的内容你看看。我没写过遗嘱，不知道遗嘱咋写，就简单交待了一下，主要是把老妈安排好！

耿小鱼的老妈，人称耿大娘，是个中气十足，文化不高脾性高的老太太，最大的特点就是喜欢评价和教育别人。不管谁，不管什么事，一到她那里，先是一两句故作大度似的夸奖，随后一个但是……就开始进行各种评价和教育。但她又有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性子，就是不允许别人说她的不是，谁要是对她的作为有半点指摘，她会先故作大度地谦虚接受，然后在往后的日子里，寻个由头开始找你的不是，就把她曾经受到的指摘变成你的不是，你没有理解到她的难处，没有看到她的辛苦，她所有的作为都是一个原因，那就是：为了你好。

就这样，在老妈“为了你好”的旗号里，耿小鱼和她的老妈耿大娘一起生活了几十年。想起这么多年的相处，耿小鱼叹了口气，泛起一丝苦笑，心里五味杂陈。

她既懂得这么多年，老妈带给她情绪的压力有多大，自己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又希望能给这个当了自己几十年妈妈的女人美好幸福的生活，毕竟她八十岁了！不管老妈的爱是多么让耿小鱼窒息，但生育之恩是无法回报的！

耿小鱼怕自己死掉后，丈夫不会善待老妈，怕她年纪老去，既要承受丧女之痛，又要像大哥去世时那样，产生居无定所之感。

想到自己的大哥，耿小鱼心痛起来，那也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痛。

再看看病床边的二姐耿小玉，虽然一直乐观地鼓励着她，但耿小鱼何尝不清楚，耿小玉心里其实也在害怕和紧张，二姐耿小玉用她周到细致的照顾和乐观爽朗的言行传递给耿小鱼最大的精神支撑。

就在耿小鱼的胡思乱想中，她已经做完第一次开颅手术，被推回到病房。

刘医生和他的助手围在她的床前，微笑着问她：意识清楚没有？能听见他讲话吗？

耿小鱼点点头，她的意识是清醒的。她看得见挂着的吊瓶，看得见医生护士的微笑，只是看不到她的头发已被剃光，头上插满了管子。

刘医生让她轻轻动动手，又让她轻轻抬抬脚，她听话照做。刘医生很满意，对助手们说：看吧，手术很成功！一周后，病人可以做第二次手术！

说完，刘医生给耿小玉嘱咐了一下，就带着助手离开了！

“第二次手术？”耿小鱼懵了，也就是说她还要开颅？

多么希望不是真的？可是刘医生的话她听的很清楚。她想起来，当时拍片时，显示就是她右边头颅上面和下面各有一个脑瘤。

手术前她还寄希望医生弄错了，但一进医院，就仿佛由不得她了！她还把片子拍给曲专家，希望能从脑神经科学方面得到一点路径，不用开颅就可以让肿瘤消失。

事实是，确实由不得耿小鱼。二姐耿小玉给她做思想工作，让她丢掉包袱，正视现实。

耿小玉温和认真地对她说：“既然我们的身体出现了这种状况，说明我们以前对待它的方式就没对。既然以前的路走错了，那我们就应该改正过来。现在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正视现实，接受现实。你这个又不是解决不了的问题，你第一次开颅手术那么成功，第二次做了就好了，为什么要留一半危险在那里呢？”

看着耿小鱼凝神不做声，耿小玉知道妹妹在听。耿小鱼和耿小玉年龄差不多，耿小鱼比耿小玉小一岁多。耿小玉胆大心细活泼开朗，耿小鱼斯文秀气文静话少，姊妹俩从小感情就好。

耿小玉帮耿小鱼理理被子，接着又说：“你要相信医生，相信科学，更要相信自己。全家人都在期待你好起来，可是命运握在你手里的呀！你不想和大家聚吗？不想你儿子吗？”

说到这里，耿小玉观察了一下耿小鱼的神色，发现她没有抵触，顿了顿又说：“知道吗？你可是我们全家人一直都佩服的，仿佛啥困难都难不倒你！在我心里，只有这一世的姐妹情，这一辈子值得我们珍惜，想想大哥走得早，是我们的遗憾，所以我们活着的人更加要珍惜。反正我就想来陪着你，照顾你。”

听到这里，耿小鱼明显感觉到耿小玉的情绪有些波动，声音有点哽咽。耿小玉起身离开，去了洗手间。耿小鱼知道，她勇敢豁达的二姐流泪了！她被一种温柔打动，那种情感直至内心深处，让她沉在最底处的爱涌动起来。

耿小鱼的第二次开颅手术完成了。她进手术室前，听到老妈给二姐打电话，问是哪一天几点钟做手术。她知道老妈是要烧香拜佛，求菩萨保佑了！第一次手术时老妈就是这样的。

唉！她的老妈一直都是求菩萨鬼神保佑，寄希望在佛祖身上的。例如耿小鱼生病了，老妈一定是归责于她运气不好，菩萨没有把这个运气给她，或者是耿小鱼阴功没有做到位，鬼神那里没有打点好。所以需要她出面把天上地下的工作都做到，那就是烧香拜佛。在这么多年，她一直是这样的。一遇到事，就是烧香烧纸钱，家里经常是烧香烛纸钱的味道。在耿大娘看来，这样做了就可以看出运气好坏了！在耿小鱼看来，她做的事就是给天上菩萨地下鬼神看的。其实，换言之，她就是活给别人看的。

被推回病房了，耿小玉笑意盈盈地对她说：“手术很成功！哇！小鱼老师，你太棒了，真勇敢！”

耿小玉热情真诚的笑脸感染了耿小鱼，虽然不能动，但她也露出了微笑。

她明白二姐耿小玉是多么为她担心，所以每次护士给她打止疼针，一打完，她就在心里命令自己赶紧睡，这样安静着既能让自己养精蓄锐，也能让二姐耿小玉松一口气。

护士每次来给她添加液体，她都是闭眼睡着的，以至于大家给了她一个雅号“小懒虫”。这天护士给她挂另一瓶液体，正好碰到耿小鱼睁开眼，护士妹妹笑着说：“哟，小懒虫醒了，真能睡。”

耿小鱼弱弱地对护士说：“嗯，谢谢你！”然后看着二姐耿小玉既关心又开心地守在她的床边，笑意盈盈地对护士妹妹说：“她睡着才能养神呢！”

耿小鱼心里想着，二姐了解自己呢，头一歪又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