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黑化(2 / 2)

“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迎来日出送走晚霞……”

清冷的夜色中响起微不可闻的哼唱,在这个极夜的晚上,名叫阿九的男孩永远记住了此刻,那是他最后一次屈服于命运的捉弄。

曲终,人散。

“人渣……”阿九看着离开的那群背影,轻声骂了句脏话。

然而这句话却被没走远的美洲豹听到了,他带着兄弟们折返回来,一把抓住阿九的领带,慢慢抵近他的脸:“小子,你说什么?”

“没、没有,我什么也没……”

攥紧的铁拳骤然而至,一记结结实实的上勾拳砸在阿九面门,打断了他的辩解,失去平衡的身体踉踉跄跄后退,撞在旁边巨大的垃圾桶上。

“你这种垃圾也敢跟老子BB!”

还没等阿九缓过劲儿来,美洲豹已经冲到他面前,将他的脑袋仰面按进桶里。

阵阵恶臭充斥鼻孔,他奋力挣扎,却只是吃了一嘴发馊的垃圾。

脑袋像是沙包一样被打得摆来摆去,一拳接一拳,额头渐渐流出血来,温热的液体滑过眼睛覆盖瞳孔,世界蒙上了一层红色的滤镜。

然而所有人只是那么看着,笑着,鼓掌着,包括他曾经爱慕的女孩。

他似乎听见了风声,风里带着悲伤的叹息,带着对命运的失望,带着男孩不堪回首的过往。

这就是所谓的宿命么?

弱者的宿命,蝼蚁的宿命,下等人的宿命。

山火掠过的时候人们感叹松柏的高洁,却无人听见野草的悲鸣。

“我只是想要尊严,难道连这也算错……我一退再退,一忍再忍,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难道弱小就是错吗?”

眼泪无声地滑落。

有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嘲讽:难道不是么?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很悲伤很悲伤,可悲伤有什么用?这世界上最简单的就是悲伤,最廉价的就是眼泪。看到了吗,除了哭泣你什么也做不了。

这就是你的命。

命?

什么是命?

我只是想要一份工作,只是想安安静静地生活,只是想像个庸人一样过完平凡的一生,我……只想活着,这错了吗!

是,我是个垃圾,我是个懦夫,我是个废物,我失败得不能再失败,所以我就活该一无所有?!

弱小就是错吗?!弱小就该家破人亡、孤独终生吗?!阿九在心里嘶吼,质问这残忍的命运。

那个声音再次传来:弱小就是错啊,而且是世间最大的错。

弱小的人不配被爱,因为爱你的人只会不幸,就像失去了利齿的雄狮,狮群里没有你的席位。

唯有不择手段地往高处爬,你才能不那么卑微,你爱谁便能给谁幸福,你恨谁,就能让他去死。

瞧瞧,多简单的道理。

……

很多人以为成长是个漫长的过程,那只是他们把阅历与成长弄混了。阅历需要慢慢磨炼,但成长,是一瞬间的事。

一夜之间,或者一念之间,人就可能长大。

你只需要杀死那个软弱的自己,从此,哪怕四面受敌,哪怕身处地狱,也再不会倒下。

人呐,不在沉默中爆发,就会在沉默中死亡。

幻觉般的景象再次充斥阿九的大脑,又是那片荒原,不过这次它被白雪覆盖,万年的冻土上矗立着贯天彻地的冰川。

那才是北极狼的起源之地,他们的祖先于极寒的荒原上杀戮,站在食物链顶端对月长啸。

他们本该是猎人,是凶兽,是白色世界的征服者!

巨大的不甘自心底涌现,像是一团极渊深处窜动的火焰,那对熟悉的、凶狠的眼睛在脑海中缓缓亮起,紧随而至的是……愤怒!

煤矿般足以燃烧一切的愤怒!

这世界真肮脏啊,是不是有那么一刻,你也想一把火烧掉这肮脏的世界?

心里的那个声音在怒吼,怒吼着说我已经被你们逼到这个地步了,还想要我怎样?!你们难道不怕……死么?!

没有人会记得死了的东西,要活下去,咬牙切齿地活下去!

既然这个世界不喜欢你……

那它就是你的敌人了。

那一刻,阿九灵魂深处的怯懦少年发出响彻夜空的绝望嘶吼,手中的东西闪着寒光以极速刺出!

他此生从未有过如此暴虐的一击,十多年的仇恨和压抑化作恐怖的力量,流水般灌注刀身。

他的面孔那么狰狞那么疯狂,瞳孔深处是无法熄灭的愤怒,磨牙凿齿,表情扭曲,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自己!

再也没有!!!

“去死啊啊啊啊啊啊!!!”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嘲笑声,鼓掌声,还有拳头砸脸的闷声,全不见了。寒风席卷长街,刮起满地的枯叶,空中落下点点白花。

飘雪了。

一串毛骨悚然的尖叫划破寂静的空气,惊起成群在行道树上安眠的夜枭。

是兔卿。

美洲豹呆呆地后退,不敢置信地低下头去看着贯穿右胸的巨大伤口,那里插着一把生锈的剔骨刀,利刃直没到柄。

刚才在谁也没注意的空档里,阿九伸手到垃圾桶里摸上了一样触感冰凉的东西,他在后厨帮工那么久,瞬间就知道了是什么。

“老大!”一个疣猪朝着阿九冲了过来,獠牙翻起猪突猛进。

又是刺啦一道寒光闪过。

阿九在对方接近的瞬间拔出了那柄刃长超过一尺的凶器,面无表情。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凌空一划,疣猪便抱着脖子跌跌撞撞地后退起来,喉咙里发出风箱破裂般的古怪声音。

“我只是想要尊严……我只是想活着……我只是想要尊严……我只是想活着……”阿九低着头喃喃自语。

现在,你们满意了么?

“不……不……”美洲豹咳出一口口鲜血,他用尽全力按住伤口,转身逃命,但肺部已经被贯穿了,根本跑不快。

此刻的他就像漏气的皮球,浑身的力量正随着血液一起快速流失。

其他小弟们目睹电光火石间发生的这一切,哪里还敢逗留,纷纷作鸟兽散,只有兔卿吓得腿软再也无力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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