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王家酒肉绊人心,人来莫将行7(2 / 2)

苏轼笑曰“文叔说笑矣,我倒是没觉得诗意在何处,这一帮的人儿或许只惦记着我的酒肉矣!”

众人对苏轼之语不以为然,秦观说“苏翁所言,未必全然正确也。所谓蛇无头不走,蜂无主乱飞,苏翁确确是引者;引者所行,必有万人相随。我等即为相随之人,那相随之时,偶然挥洒一些文赋,嘱于后人,且不是正美哉!苏翁曾过黄州,密州,蜀州,皆留苏翁所踪,文赋流长,亦不在话下。且看鲁直,就多随苏翁之后而遗香,妙哉矣!”

众人纷纷赞服秦观之言,黄庭坚说道“少游此言,果然是实情,吾为苏翁相伴,为文亦为酒肉哉。哈哈哈!”黄庭坚就是此等的快人快语。

苏轼闻言微微笑之,却转向其他话题“既然众人亦叹老夫之文,李文叔已作,老夫不可不和之。”随即又吟一曲《蝶恋花》:

清水生姜葱伴肉,盐调生抽,温火烧新酒。闲置良辰一斗缶,晾出玉液和浮垢。

轻切成块一寸厚,肥瘦相间,再复添杯酒。酱香飘浓滋味透,肉质鲜嫩不绝口。

众人听闻此《蝶恋花》,虽然文采或欠,却应时应景,更应人情,将一盘东坡肉的美色绘画的惟妙惟肖,真是赞美食之佳作也。

李格非道“苏翁此曲,潇洒异常,其行文风格与苏翁之前作大相径庭,可谓让人耳目一新。也可引领当今天下写实主义的词风。”

苏轼摆手道“此为随意所作,只为和文叔之《蝶恋花》,此文言辞粗哑,不登大雅之堂。”

黄庭坚笑道“苏子所文,向来翼张,不为半点风尘所阻,人行之洒脱,则行文更飞扬,今此一文,乃食之佳品,我等拜服!”

苏轼谦之阻曰“鲁直且莫胡说,待我可要揍你!”

秦观道“我等作文,向来遵从雅道,不料苏翁随手所作,让人倍感清新。文不可只求雅道,而失之现实。若是文儿离之实际,只有吾等读书之人才能识得,而惶惶市井小民却难以入口,那其文必会淹没于时间长河。”

晁补之赞同秦观的说法“少游此言然也,作文必以实情为依据,广播黎民之耳,否则将远离百姓。正如柳三变(柳永)之文莺莺念曲,恐只有青楼买醉的少爷公子才明白,那乡野的农夫却从来不知其义。”

众人就此而下,晁补之,秦观,黄庭坚,苏辙,张耒也纷纷以文和之,并为专人录下,以飨后世。除此之外,众人饮王府之好酒,觥筹交错,至醉方休。

果然是一群好酒之徒,自苏轼归来,这黄庭坚,晁补之,秦观,苏辙等日日长伴苏轼左右,饮酒作乐,难觅正事,现在更拉李格非入伙;当然这些酒肉可不单单是拉拢结党的好物,更能促进大宋文脉的长存,苏轼亦然是酒肉之徒,但其不忘杯中之物乃是人际交易上好的佳品。此前无人引领,致使这一群人若无头之苍蝇乱飞;亦是因为无人所引,这群一国重器,未有建功立业之门。这下好了,苏门核心人物已俱,现时之气候可为天下作事多矣,大宋朝廷当有新的方向,新旧之利臃也,新旧之争烈也,苏轼一出,当速速扫清旧障,除弊革新,或將是一派繁荣景象,其待后观其成效。

停杯息箸之后,众人皆是烂醉如泥,此番没有苏迈相助倒也并不妨碍各位的行动。人皆散去,李格非已经不省人事,却忘记了自己正在消费的是王苑之家中所藏的美酒。

第二天中午,李格非昏昏沉沉的醒来,下人已经准备一应梳洗饰物,李格非梳洗之间听见下人说历城有来书信。李格非不及进食,速速打开书信,只见是王苑之的手笔,“李文叔汝子不肖,令家翁照料你等妻儿,速速归来。”此为寥寥数字,李格非得知王苑之必上急焰,需速速返回历城才是。李格非草草食毕,便准备行装返回历城。可是又有小厮来报,朝廷等亟待召见各位在京之官商议国事,此次必是为苏轼应宰,不可错过。遂又草草放下返回历城之事。

上朝须明日,只是这日阳高照,李格非正当这美色之时准备朝服及一应文稿书案之物。除此之外朝中需要思量的是李格非本为朝廷宰职,虽然不是主官,但面上总还是有职在身,这苏轼归来,他自当解职以让贤能。李格非明白自己文不及苏轼,名更不比苏轼,原职既不可留,但要说之后将居于何职,现在还不好说。所以说官家新进安排,绝不能错过,鉴于有这种种的顾虑他只能等待在京中,不可返回历城。当然李格非也明白,他只能作为苏轼一幕僚,或只是朝中一参议,不能成朝中主官。李格非想着想着便将历城来信之事忘的一干二净了。

第二日朝会,一班文武分列站定,文彦博老了,不能立,只能有人从旁协助而坐。小皇帝渐渐长大,那高太后却还坐于朝堂之上。太后主事,自古以来都不是国之幸事,但是这朝上的各人有各人的想法,谁又能说的破这些呢?各人都害怕搞不好自己也被谪贬岭南,瀚海,这宣德殿上有多少人能像苏轼那般的豁达,长途千里,荆棘丛生,也不在话下!皇帝虽少,但是五念已全,礼数已具,每每都想亲政,以御万方,但是人微言轻,每每也都被高太后及众老臣压制;显然旧者不愿意从新,而新者亦不愿意念旧,一旦朝堂的平衡被打破,势必会酿成新旧利益的交锋。所以苏轼此来行事,必不易也。

未正式议事之前,众臣先各自寒暄,高太后先对文彦博出语“文卿家乃四朝老臣,为国家鞠躬尽瘁,今日行动不便,可归家安享晚年。”

文彦博对曰“多谢官家体恤,老臣虽老,但心智还早,愿意来朝听听这些闲言碎语,以慰平生。”其实他来朝上也许并非其本意,而是应守旧派之邀,或者说是裹挟。苏轼归来,权利交接或交锋必然是谁强谁更有力,而新党旧党的王安石,司马光都已经不在了,这文彦博就成了旧党的最好的砝码,不然诸如黄光才,荣誉,狄少云,广彪,黄履,崔淹等不过是悠悠苍耳,谁会给他们这些小人物一些面子呢?再反观新党一方,自王公去便没有了主心骨,更是凋零,大部分人儿都已经外放,唯剩少许,亦不能平事,所以对于新党来说,无非是风枯石朽,难以逆转,难道说仅凭黄道离,韩忠彦,曾布,赵挺之数人之力能力挽狂澜,说道这里其实已经不想再说下去了。

群臣中叽叽喳喳,只听得太监何超高喊肃静,众人方才安静。

太后明知故而言道“诸位卿家,有何紧要之事需要商议?”

众人莫言。

太后见大家都不言语,又说“既然大家无甚言语,那先说说我朝的边事。殿下可有从边道而来的。”

陕南道经略使吕惠卿手持象芴出列,说道“臣乃刚从庆州军而来,最近西夏国屡屡侵犯我朝边境,其兵马过境,我朝黎民哭声遍地,陕南道尚未入得敌手,陕北道已然不保,米脂,浮图,葭芦均已落入西夏之手,若再不整顿塞防,吾恐怕长安不保呀!”

高太后道“长安不保,吕惠卿此言恐有乱我君臣之意啊!你是嫌官贬的不够低吗?还是边道不够遥远。”这吕惠卿本为新法的主事者,后远谪边道,真是让人汗颜,堂堂宰职,却居陕南道经略使,这高太后也是,本是她让人家说话的,可是人家说了实话,又来挑刺,哪有这样的官家主子。

吕惠卿见高太后如此言语,急道“官家请息怒,陕南道屡屡被西夏人侵犯,自古长安失则君不存,试问前朝玄皇帝(李隆基)窈窈向蜀逸岂不为天下笑矣。我大宋立国,京兆府就为边道,若不加紧防范,恐是十分不稳呀。吕某前程命运不可究,但是大宋之土不可失啊!”

高太后听此言语,十分的生气道“吕吉甫(吕惠卿,字吉莆)!你以为京兆府有失,都是官家的责任吗?大宋立国,本来就弱,以区区宋州之兵力,得天下数府之地,尚不能远行,今能让我一妇道人家披甲上阵吗?”

吕惠卿反驳道“西夏国正也是国母梁太后亲征,我大宋为何不可?”众人纷纷觉得者吕惠卿是不是老糊涂了,说出这等没脑子的话来,高太后气得直蹬眼,众人纷纷为吕惠卿捏了一把汗。

此时朝上的环境是十分的紧张,搞不好吕惠卿即使不被杀头也要被革职罢官的,就在这节骨眼上,苏轼来说话缓解气氛“官家请息怒,吕吉甫所言,虽然耿直,但是并不是不在理,目前西夏骚扰我大宋边防不是一日两日了,需要及早防范,据我所知,西夏国这次东征确实是其梁太后挂帅,其气焰可谓是嚣张,吕吉甫忧肠心切,也是性情中人。我朝开国之初,就不占幽云,亦不拥甘宁,陕道为外围,最容易遭到攻击,但试问这些哪一块不是我中原之地,此时却为宵小胡帮所占,不免让人叹息,以太后金贵之躯自然不能披甲上阵,但是皇帝业已长成,可担当大事,多参与国之社稷,为其将来成为圣明之君铺下上好的基石。”

高太后心中默念“这苏轼终于说到正事了,是要逼哀家还政于皇帝吗?”话外之音苏轼确实就是这个意思。

众人心中也纷纷赞叹“姜还是老的辣,这苏轼三言两语就把今天朝议重点转移到还政上面了。果然是非同反响的苏轼。”

高太后道“我煦儿年未满十五,尚在年幼,况且,十五的年纪怎能上得战场,怎么御驾亲征。”

众臣之中纷纷叽叽喳喳,小皇帝斜眼瞥向太后,面露不满之意,显然对太后一直把持朝政,操纵自己,心生怨艾。自古年少为君者皆多圣明,夫秦皇汉武皆是少年登基,赵煦没有理由不知道这些。

吕惠卿抢道“十五的年纪正是年富力强的好时机,我军中有多少十五年纪的男儿,当年冠军侯(霍去病)十七岁年纪就携百骑勇闯大漠,与万军之中取胡人首级。”

亟待吕惠卿更多言语,苏轼急忙私语阻道“吉甫休言,官家正生你的气呢!可不要再触犯官家。冠军侯乃是一臣子,赵煦乃一皇帝,怎么能同一而语,自古若非亡国灭种之际,那有少年天子入得沙场的。”

高太后见苏轼与吕惠卿窃窃私语,却听得真切,但也是假装没有听到,还是对吕惠卿怒道“吕卿家今日执意要将我孤儿寡母推向沙场了。”

苏轼慌忙解释道“非也,吕吉甫所言并非如官家所听。吕吉甫之意是事到如今,面对四强环伺,官家得拿出一些态度,以提正我大宋军心,若是畏畏缩缩于汴京城里,恐为军心不利。提正军心并不需要太后或者官家披甲上阵,可与开封府汴京城内选一皇族子弟随军出征,便可携王军挥师西域,斩西夏于大散关,更或可直达狼居胥山,重克幽云,复汉唐之疆。”

此话听得众人精神抖擞,高太后却略有疑惑道“皇族子弟?我煦儿并无兄长,最大的兄弟赵佶也才八岁,如何是好?”

苏轼道“王师需要的是官家的一个态度,并非一定要皇帝的兄弟,或者是叔辈的王族亦可,再不济时,就让老臣去亦可提振士气。”苏轼言时便是动作相加,跃跃欲试。

听到苏轼这话,众人大为惊讶,黄庭坚,张耒,秦观等等纷纷上前作阻止状,叫道“苏翁不可,苏翁不可呀!”

高太后见状亦言“不可”,心里寻思“这开封府汴京城若再没人整饬,恐为乱也,难道我不知道文彦博李格非所作,只不过是为维持现状,真正等待的是你苏轼,怎能让你说逃走就逃走。”

苏轼又道“边疆不定,军心不稳,与我大宋没有拿出像样的士气相干,若是每个人都无所出,中原之地皆危在旦夕,我等何以能在食尚居安然的吃酒。”

太后见苏轼如此说,遂答应道“既然苏子此言,哀家当于近日选派皇家子弟充入军中,以正军心。这边塞啊,苏子自不用去之,相比之下,汴京城更需要苏子操心。这西域边疆就让吕惠卿去守吧。”高太后说完恶狠狠的向吕惠卿撇了一眼。

这吕惠卿不知道说啥好,即没有贬官亦没有受到官家的太多信赖,算是不好不坏吧,若是在前朝,非落得个忤逆上官,来一个杀头的罪名,这也算是高太后留有的一丝温存。

高太后又道“汴京城之事,还望苏子费心,不知需要官家予以何等支持?”

苏轼道“汴京之事,即是大宋之事,汴京城之变动,即影响大宋之局势,臣以为需要徐徐图之,若是变革过厉,则未免又如王公(王安石),呈百足之厉害,却无百足之力,可谓叹也。但是旧吏(这里指的是旧党官吏,因为王安石变法失败后,实际掌控朝局的旧党)皆不可用,若干时间之后,必作全然更迭。”

听到全然更迭,那文彦博却有点坐不住了,不过貌似力不能行,其未作任何言语,其他人虽然也都切切私语,但无人敢言。

太后道“既然如此,那么以你之见,须何时能彻底决朝中之事,富我大宋之家。”

苏轼对曰“三五月可变一法,三五年可更一朝,三五十年可兴一国家,富国强兵安民乃是百年大计。”

高太后叹曰“原来需要这么久,那岂不是你我都作了黄土。”

苏轼曰“黄土也吧,秋草也罢,人生终归是有个结点,但是这国家这土地不一定有结点,官家去后是希望它越来越好还是越来越坏呢?即如王公之变法,亦悠悠数十年而无终矣!”

太后叹言“罢了,就依你行事,”太后心想有你苏轼坐镇汴京,这下哀家的耳边倒可以清净了,又说“既然文彦博年事已高,可在汴京城安享晚年,苏子近日就领宰职,行中书门下平章事,至于李格非,秦观,黄庭坚等职,一应由苏子定夺。”

苏轼拜谢领职。

太后与皇帝由太监陪同先行退下,大殿却沸腾了,有人欣喜,有人怨艾,黄庭坚晁补之等则凑近苏轼等待说话,而苏轼却转向吕惠卿说“吉甫兄,为官莫要如此直率,你略长于我,这些事理应该明白,大宋立国至今虽然未杀文臣武将,但是贬官远涉的却是年年都有,你即为陕南道经略使,应该明白远涉之苦,况且兜兜转转又不是一个人,上有携家小,下有携百将,每一个人都依你而行,不可莽然撞之。”苏轼本身也是直率之人,现在却来说教吕惠卿,果然是五十步笑百步。

吕惠卿道“多谢苏子劝言,但是吾观国家之势日颓,实在揪心不已,陕北道诸将见西夏太后率兵来犯,主动退出米脂,葭芦等地,致使陕北道轻易落入敌手,我大宋兵马实在难堪呀!长此下去,陕南道亦将倾覆也。若是陕道屏障已失,汴京城危矣,还有甚么‘食尚居’烟酒,汴京城花柳。”

苏轼道“太后就一妇人,她知道国有多大,地有多广吗?只要汴京不失,她即可高枕。”苏轼说这话的时候黄庭坚张耒等紧紧的围住他,因为此话自己在家里说说就罢了,岂可在人还未退尽的朝堂大殿言语。

黄庭坚急阻苏轼道“苏翁莫要如此言,恐传到太后耳中。”

吕惠卿道“苏子之言比吕某更为大胆!不愧是潇洒之人,佩服佩服!”

苏轼这才压底嗓子说话“太后久久不愿放下手中的权利,大概是顾及其夫家高门之利,大宋虽然无外戚之祸,但是外戚利用职务之便,遍获财货,蛀我大宋,自是不在话下。为今之计,只有劝说太后还政于皇帝,才能获得更大的行动便利,否则只能在太后的掣肘下小心行事。”

吕惠卿略显疑问的语气问道“那为今之时,以苏子的看法当如何处置朝中困局?”

苏轼说道“目今朝局多为旧党把持,旧党与你我并非同心共济,不能一意兴废,还应徐徐图之,为今之计,只有自行做好边关防护,御敌才为要务,而后就是等待皇帝亲政,皇帝年少,必然气胜,年轻气胜之人必然喜欢兵戈戟茅,只要稍加鼓噪,再辅以良才,必能成为锋利之剑,直入西夏老巢。”

吕惠卿听苏轼之言,略感不安道“苏子之言让吕某难以信服,皇帝亲政,悠悠不知何年?吾只为陕南道经略使,区区五品,整个陕南道亦不完全是我左右,如何加强防御。吾恐强敌来犯,守城将领先逃之夭夭。”

苏轼听之亦是无奈,思虑片刻后说“吉甫之虑确实难解。不过吾有一计可授,你我共同为之,则有十之八九可成。”

吕惠卿听说苏轼有破解良方,急引苏轼借一步说话。

黄庭坚等跟随。

吕惠卿怀疑的看了黄庭坚等人一眼。

苏轼示意“他们也无妨”又说“高太后此人铁定不会加强陕南道防务,就算是有赵氏之人出兵挂帅,也难得到高太后支持,况且赵氏之人本来就不人丁兴旺。然而高太后的弟弟哥哥家却是人丁兴旺,儿孙满堂,虽然都是些浪荡之人,但总有一两个与众不同的,我等只需择其一人说之,试问谁能抵得住被大将军前大将军后的叫唤。”。

吕惠卿冷笑道“呵呵,赵氏之人若非至亲,太后都不见得会管,那隔代高家,能引起太后的怜悯。”

苏轼解释道“高太后亦是不一定管这些隔代的孩儿,但是其绝顶不住其哥哥弟弟的软磨硬泡,试想高家子孙个个都是纨绔子弟,难道不是高太后的哥哥弟弟生生惯养出来的,能不心疼么,到时候不要说增加边军防务粮饷,就是增兵亦是未尝不可。高家子弟挂帅,如高太后亲临,谁人敢逃,谁人敢不用心杀敌!”

听苏轼这么一说,确实是的,吕惠卿立马赞道“苏子之法,实在妙哉!不愧为名扬天下的苏大学士,论起计策来亦是让人望尘莫及。”

苏轼摆手道“吉甫谬赞矣,苏某……”正说之间只见后方有人影,却道是谁,原来是晏秋。

晏秋可是这个汴京的滑头,先接近王安石,王安石顾念起祖上有恩于自己,大概是顾忌其被列为新党而被人攻击,遂不用之,明为保护,也是看不上这个无才能的人。后晏秋又接近司马光,结果司马光不久便死了,现在又来接近苏轼,众人皆知其为何而来。或许晏秋内心想来也应是极其悲哀的,没人愿意接纳,有的是好意,有的却是歹意,但无论是好意还是歹意都让人觉得晏秋不得他人喜,更间接让人觉得晏秋是个首鼠两端的人,一会投靠这个,一会又投靠那个,这不就是首鼠两端吗?此番苏轼对他到底怎样,且看。

苏轼回头见晏秋道“晏相(宰相为其祖父的官职,苏轼以祖辈之职称之以示敬意),此番何来?”

晏秋道摆手道“哎,苏翁莫要以公职相称,吾不曾拜相,倒是苏翁今次欲拜相,我当敬之才是。”

众人哈哈哈一乐,说时吕惠卿已经悄悄离开。

苏轼对晏秋道“晏寄安,汝祖父数次有恩于我,且教授我很多学业道理,吾感激涕零也,汝父亦与我同朝为官多年,今日但凡所求,任凭差遣。”苏轼依然恭敬如从前对待晏殊一样。

晏秋惭愧道“苏翁莫要如此言语,我晏秋方才年少许多,你毋需如此这般敬我,恐折煞我也。此番苏翁拜相,莫要忘记给我晏秋安排一个称心的公职,吾即当感激涕零。我晏秋虽然才不比先辈,但是志必不短于先人。愿意竭全身之力报效朝廷。”

黄庭坚向苏轼使了眼色,示意苏轼莫要与此人往来,恐成汴京城笑料。

有时候人啊,就是这样,人本身没有问题,第一个人说他有问题,告诉第二个人,第二个人又告诉第三个,如此本身没有问题的人就被一传十,十传百的定义为有问题的人,这晏秋大致就是这一类人,因主上之荣光已去,又没有什么才气,才落得人见人嫌的地步,其本人也经常因此得不到重用而自暴自弃,汴京城的市井酒徒多与之相熟,深夜买醉更是常有的事。

苏轼笑道“晏公子乃名门之后,又是汴京豪俊,可认得多少高家子弟。”

晏秋明白苏轼问的是太后夫家高氏一门,遂道“那高家高墙深院,人口众多,不过尽出些纨绔子弟,我亦不愿意与之为伍,不过人倒是全都识得。”

苏轼兴奋道“目前正有一事,需要一个熟悉高门公子生活的人去办,晏公子正是最合适的人选啊。”

晏秋听苏子之言,也甚是兴奋,没想道苏轼这么快就器重他了,“苏翁所命,秋当赴死以致。”不过他应该也能明白,这不过是苏轼顺水推舟的人情罢了。

苏轼阻道“哎!此事虽然重要,但要不了你的命矣!你于汴京城中寻一高门子弟,其行为即玩世不恭,又更激愤,最重要是要有建功立业之心。”

晏秋听完不知苏翁何意,抓耳挠腮。

苏轼又道“引诱其为国效力,可拜大将军。吾当上表封其为扶风,招远,秦明将军,挂帅陕南道。扶西风而朝宋,招蛮夷远来尔,慰我秦时明月。”

晏秋豁然开朗,“原来如此,扶风,招远,秦明果然霸气之名号,秋当不辱使命。”晏秋随即拜谢苏轼而去。

黄庭坚急向苏轼道“苏翁安排他做此等事情,莫不怕晏秋误事。”

苏轼斥道“哎,鲁直过虑了,此事无甚风险,又不限人员归属,谁都可以去做。况且高门纨绔子弟,你愿意去接近结交吗。”

众人纷纷又赞同苏轼,李格非亦说“这晏秋行事虽然不甚了解,但我观此人也未必是纨绔子弟,将来也可堪大用。”

苏轼曰“对于晏秋,此番只是试水,将来有没有大用,就看其造化了,也算告慰晏殊之灵,晏几道之名。”

说将如此,苏轼环视一周,原来苏辙、李格非、张耒、晁补之、黄庭坚都在,又兴奋道“既然我等今日都在,不如一起喝酒去吧。”

众人齐声应道“赞”,李格非虽然收到王苑之书信,急于赶回历城,但是这顿酒还是应承下来了,众人欢快愉悦的走出宫门。

刚出宫门之际,有个太监装扮的少年叫住了苏轼。

苏轼等人回头一看原来是太监装扮的赵煦。这下众人失魂所措,不知如何是好,苏轼知其必有难言之隐才如此装扮,便让众人护住赵煦,来到紧邻宫门一条街的“汴梁居”饭店,找一间隐蔽的包间,众人方才开口言语。

苏轼先说“官家怎么如此打扮,只怕是有难言之词吧!”

赵煦虽然才十五岁,但也是却深谙世间的道理,以无权之帝见臣子必然引人非议,遂如此装扮,只见他表情严肃道“苏卿家,目前大宋四方乱局想必各位都知晓,可是最乱的还是这汴京城,父皇在位,为王安石铺平变法之道,而我在位,却为祖母所挟制,新法皆废,非我本意。但我却无力与祖母抗衡,祖母所持之道,皆为旧官谋利,我虽然年少,亦是慨然,试问历代帝王谁人不愿做圣明之君,秦王除吕不韦而就政,汉武帝废窦太后而掌权。吾虽不愿取其(高太后)性命,但令其还政也是迫求。必要时我可以重启新法,以复我父辈之遗志,”赵煦说完向李格非撇了一眼,因李格非出仕为太后引,怕其为太后眼线。

李格非慌忙拜首,急切说道“非乃苏翁所引,官家莫要嫌疑。”

苏轼见赵煦如此诚恳殷切,亦说“大宋朝之权利争锋,无有上古之利害,官家其先莫要疑虑,至于‘还政’肯定是要还的,只不过不在当下,须与太后徐徐图之,徐徐谋之。至于新法我看就不要复了,先皇帝神宗穷极一生精力,也未能为新法尽扫叠嶂,所以我恐未来除弊之力不足,又弄得半调不遂。”

赵煦有点不解且生气道“若是即不能还政与我,又不能复先辈之遗志,这皇帝我宁愿不当,不如去军中,随吕公(吕惠卿)做一个匹马长枪的十五岁少年来的痛快。”

苏轼劝道“官家莫要愤然,事情非到不可避之地步莫要轻举妄动,就如我在朝上所言‘三五月可变一法,三五年可更一朝,三五十年可兴一国家,富国强兵安民乃是百年大计’,‘还政’若是太后不愿意,吾等不能强求之,自古帝王‘亲政’,若非自然之法,皆有人死于非命,我等几个酸朽的腐儒,不似那等刀口舔血的志士,那何以能强逆还政。至于变法,还宜缓图。”

赵煦还是不解道“三五月,三五年,三五十年,不是你等作了黄土,而是连我也做了黄土。”

苏轼慌忙解释道“官家息怒,老夫已经制定了变法的纲要,亟待时机才能执行,请官家莫要着急。新法与旧法皆不可取,必是选取中间的平衡点才能有序图之。”

赵煦见无法说动苏轼依照自己的计策行事,有点不悦,恨恨而归。“汴梁居”这一议乃是赵煦和苏轼的第一次交锋,好像没得出什么结果。

苏轼先对众人说“赵煦之行为,没有一点帝王之相,多少千秋霸业之君,皆能隐忍半生且能克己勉他,似这等沉不住气之人,哪里还能掌官,只怕是古今故事听的多了。”

李格非道“急功近利乃是少年本色,未经世事,不知世事多艰,可以理解。”

苏轼气道“可以理解,但是不可原谅,这是帝王之家,岂能同儿戏,他知新法厉害却不知其关乎多少人的生死!”

黄庭坚劝道“苏翁莫要动怒,事情总归有转机,只是我认为赵煦之言,我等必须应承,这大宋之家迟早是赵煦的。若是我等现在就执意反对赵煦的还政之请,恐日后为难,我看先答应于他,但是‘亲政’与‘新法’我们还是缓缓图之,若是赵煦亲政后怪罪我等没有帮他,最多落得个办事不力,而不是违逆上令。”

晁补之也赞同黄庭坚的说法“鲁直之言也善,假意应承他,赵煦自然会认为我等为其效力,若是不从,他定会以为我等反对他,恐怕日后对我等不利。”

苏轼叹曰“我怕是刚刚已经把这个皇帝给得罪了。这汴京城真是好事难做,好人难为呀!”

众人见苏轼闷闷不乐,亦是十分的叹息,遂只点了几样饭菜,大家都没有情致喝酒,食毕速速归家。

前者有言,李格非欲归历城,回王府后即命人准备车马,待明日即刻动身。

第二天,李格非即欲上马车前行,又人来报,苏轼邀李文叔等入府议事,李格非左右为难,权衡再三还是将车马驶向苏府,他不知道此一去,又要浪费多少时光,虽然他发现苏门四子都在府上(苏门四子是指黄庭坚,秦观,晁补之,张耒,后世称之为苏门四学士),不见得有多欣喜,但是内心却有难以言喻(对王甄儿)的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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