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郓州小吏赴汴梁,焉知是福殃(1)(2 / 2)

高太后问道“何以说对先皇不利?”

范纯仁解释道“其一,民为贵,君为轻,此为儒术之弊也,民贵君轻只乃一说道,大抵都是用来骗人的,偏偏提出来,就显得虚伪可笑,自古都是君贵民轻,吾认为此可不提,亦可不论,言避之则可,其二,王公之平生起起伏伏,寓意朝廷之法令反反复复,先皇之意志反反复复,实在不妥。”

高太后反驳道“祭奠王安石公的文章,不提君不行,不提法不行,提法则必提法之反复,提君则必提君之反复,此无解也。”高太后明白,即便贬损官家之名也要拔高王安石,为的就是不给自己和官家留下骂名,哪怕是自损一番,也好似自谦自愧一样。高太后又问“谁还对此文有意见?”见没人答话,遂在朝堂上喊到“苏轼可有意见?苏轼可有意见?苏轼何在?苏轼何在…”

这时候位列末班的晁补之出来答话,“苏翁久在黄州,作团练使。又远调汝州,长途跋涉,一路困顿,致使幼子早丧,且多病难休,现居于吴郡养病,待病好了方能来朝中议事。”

高太后很遗憾道“若是如此,当真需要好好休养,苏轼近来可有文章流传于世吗?”

晁补之未敢答话,但是朝中有好事者却出来说话“苏翁之文章向来名见天下,一出则天下无人不为之传颂,臣这里抄录了三篇文章,特拿来让太后观之!”

高太后听闻急令内侍何超取来阅之。

高太后看着看着就气忿的道“‘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苏子真乃洒脱也,全然不顾朝廷之难事,却要抱明月而长终,哀家必让他长终。‘肴核既尽,杯盘狼籍。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此乃吃的痛快喝的也痛快,还有一点本朝大臣该有的样子吗?‘小乔初嫁了’跟他有什么关系?”看完狠狠的将诗稿扔下殿去,“难道诸如苏子这样的人只会把弄文字,‘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吗?他就一点没有把朝廷之事放在心里,受宋俸禄,却提不出任何治国方略!真是气死哀家了,让苏轼好好在外面呆着,最好永远别回来!”

见太后生气如此,众人莫敢言!不过可怜的还是苏轼,明明没有出现在朝堂之上,根本没做什么却惹了当朝太后,把灾祸领。

约莫片刻后,晁补之解释道“太后莫生气,自元丰二年,苏翁因文入狱,众官莫敢妄言国事,恐罪及己身。现在世之行文,大多所言皆花花草草,浮云浅树之类,至于国事,则更慎言,就如司马光之文章,提及新法之弊,言语稍犀利,即被吓止。司马光有功在身,且为三朝贵胄,尚且如此,若是他人,稍微言语,就可能就如苏翁般贬谪他乡,甚至有性命之忧。”

高太后虽然表情愤然不变,但是也觉得晁补之说的有理,傲慢却也不敢再斥责之,站在前排的司马光也向晁补之投来感激的目光。司马光心想“这晁补之也真我救星矣!”

晁补之接着说“国之昌盛,在于用人,若人都莫敢言,何人能使国之昌盛。诸如我身后之一众谪官,皆应多言而外放他乡。至于苏翁于元丰初所言,乃稍稍发些牢骚,便致使其下狱,险些丢了性命。”

众人服之。

晁补之拱手言说“臣请官家莫阻言路!”

众谪官与前排许多人皆拜首曰“臣等请官家莫阻言路!”

高太后见多众多官员随声附和,愈觉不快,“晁卿家所说,似在批评官家不明事理。”

众官听见太后又来苛责晁补之,便开始有些担心,甚至心惊胆战,都惊莫不是晁补之如此言语会再引发无数冤案。此时最惊的李格非,因为他的祭文所写,所指出的行政问题可比苏轼当年的表达之词直白的多了。

高太后气汹汹的道,“取苏轼《湖州谢上表》来。”

内侍何超速出大殿,不旬时已回,递上一本《御史台诗册》,翻到《湖州谢上表》递给太后。

太后说此一句“‘用人不求其备,嘉善而矜不能。’此一句似在藐视官家用人不察,古往今来,谁人臣子敢如此言语。”

晁补之连忙反驳,“自古能听进去这句话都是圣明贤君,如‘孟子见梁惠王’,提出‘民贵君轻’之说影响深远,魏征常直言以对唐宗,孟子与魏征都皆被世称为贤臣,而梁惠王与唐太宗都为贤明之君,独独苏翁,因为此语,流落他乡。”

高太后刚刚失去自己的儿子赵硕,尚在伤心之中,听闻此语,心中不快,遂反问道“你此言似在诋毁先君不贤。肆意拔高苏轼而低我儿。”

晁补之叹道“官家莫要如此辩说,否则臣自请流放岭南。”

高太后见晁补之如此硬气也不敢气势逼人,稍稍平复一下心情道“晁卿家,你继续说。”

“苏翁之过,不在于高何人低何人,而在于不能顺遂圣意,众谪官之所言也只在于不能支持王公和神宗之法,并不代表本朝文武都是庸才,我朝之臣,皆通达四书五经,明天地之礼,即便是驻守边关的武将也都是新科进士出生,可是这样的人多在他乡流浪,不能为官家所用,实为憾事。”晁补之惋惜道。

高太后回道“你所言,通圣贤之书,明天地之理就不是勾利小人吗?你看苏轼所言‘知其愚不适时,难以追陪新进;察其老不生事,或能牧养小民。’此语所说乃戚戚小人之语,叹天地不公,讽圣上不明,实欲取更多利,欲求更大权。”

晁补之解释道“苏翁此语在于提醒圣明之君,行圣明之事,非为一己私利。苏翁说己愚钝,实为谦词,‘难以追陪新进’乃朝中大部分人的困惑,新法过于超前,连苏翁追之尚莫及,感叹之!既然追不上先君之脚步,只能去黄州等乡尔助小民之利。泱泱大才,却为乡野御耕,悠悠圣贤,却为黄州执戟,岂不浪费乎。所以苏翁才感叹‘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不立于朝堂,只有自我幻化,立于仙界,此为寻求解脱,其实苏翁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回归朝堂之上,此正是众多谪官之所愿矣。”

太后闻之片刻无语,大殿上也异常安静。

司马光冒着再次被骂的风险说话“官家,目前需尽快整顿吏制,一众谪官皆有大才,却多做地方装订抄写之技,实在浪费啊。”

晏秋也出来言话,目今大宋,诸事皆停滞不前,先有先皇去,后又有王公去,众官在悲痛之中怎么敢前行,官家需令出开启新的篇章。

太后听了这些,想想目今形势确是乱糟糟的,新法中道废止,一众官员外放,官上无职,衙上少吏,需要好好整饬一下,遂说“闻晁卿家之言让哀家以为自来有错,哀家和皇帝自当反省。”

众臣起身整理衣衫,重新立定。

司马光先说话,“王安石已没数日,臣等实为其惋惜,当务之急,尽快拟定祭文,报送江宁。”

高太后道“王安石忠君体国,功高天下,为国事操劳三十三年,官家赐谥‘文’,即为王文公,位列公卿,着其弟王安礼,领江宁府执事,全权接替王安石之官爵,并处理后事。着翰林院即刻拟定圣旨及誊抄谥文,并将一并文书八百里加急送往江宁。”

高太后语气又有点不耐烦的喊道“司马光!司马光!”显然太后此刻并不想提到这个名字。

殿下司马光连连应声“臣在!”

“新法之后,你需选择合适的法度来治理国家,若依旧法,新法之弊虽除,而新法之利何存,吾认为当结合新法之利和旧法之利,弃之弊,则可以沿用。”太后用命令的语气对司马光道。

司马光辩说“新法与旧法各法沿用皆有冲突,恐难结合,若能相应结合就不会出现新党与旧党互相攻诘,难以调和,臣必考虑周全方可定夺。”

高太后询问道“若你之见,新法必然须废止,方可行事?”

司马光此刻斩钉截铁的说“是的!”,真是好家伙,关键时刻,果然一点情面不留,不愧是政敌。

高太后此刻正吹鼻子上脸,气汹汹的却又无奈道“那就依卿家所言。”

稍事片刻之后太后又叫道“司马光,目今一应朝臣皆无官职及应许之俸禄,卿家可有何打算。”

司马光答曰“谪官等,需要一应考虑。谪官的旧职是何,因何原因被贬,朝中之空缺,谪官之才能以及主观意向等若干问题都应当等枢密院一一登记后再做相应考量,不可草草定下结论。这些可等臣拟定后下次朝会可颁布。”

众人在朝上的一片争执与议论,甚至于争吵之后,众人似乎忘记此次朝会最主要的议题是王安石公祭文的事,先有秦观之文,再则司马光之文,这第三篇被拟定的谥文作者尚未在朝堂上揭晓,李格非之心还没有完全落地。

众人疲乏,但是高太后刚刚准备宣布散朝,突然发现丢在一边的谥文合本,遂又拿起来说“诸位是否忘记刚刚所读之谥文”高太后举起合本“这第三篇文章是何人所写啊!”

众臣本以为是刚刚赞扬这篇文章的晏秋所写,至少应该是晏秋相熟之人写的。谁知此时从后排晁补之旁边走出一人,此人正是李格非。

李格非气势恢宏的说道“此文是郓城誊抄朗李格非所写。”此时李格非并不胆怯,因为刚刚讨论情形,已经非常确认此篇文章不仅不会招来祸事,还会引起大家的赞赏。本以为在一阵讨论之后会被遗忘,可没想到此刻又被高太后高调提起,显然李格非内心欣喜若狂。

高太后先问司马光“枢密使司马光,你学识渊博,誊抄朗是我朝什么官职?”

司马光回答道“誊抄郎实为戏称,本朝无此官职,只为地方军政人员书记,只是做抄书誊写的工作。”

高太后又问道“李格非是何人啊?此前似寂寂无名啊。”

李格非答道“臣乃熙宁九年进士,初为冀州司户参军,后在汴京枢密院任秘使,后因文章触怒圣意,及至历城和郓城做一誊抄郎。”

高太后又问道“你是否受御史台案牵连。”

李格非解释道“我与苏翁匆匆数面,并不算有所勾连,但是苏翁之才,我素来仰慕,遂文所从之,文所引之,不料被‘有心人’误会,实乃并无勾连。今经察之,‘御史台案’也是捏造,那吾等世子,也当妥善安置,希望太后明鉴。”

高太后明白,“御史台案”勾连甚广,这李格非极力撇清与苏轼关系,必然是想为苏轼推脱,因为如果说自己和苏轼关系密切,再来为苏轼说好话,恐怕不被人信服,现在极力撇清自己与苏轼的关系,这人还有不信的道理。不愧是苏轼教出来的好学生,知道为老师减轻罪责。

李格非又道“苏翁曾授我以文,但并未纳吾为其弟子,非之所错,乃非一人狂傲,不明世之理也。”

高太后听言愈觉得李格非风格独特,有担当,将来必可为之大用。遂说“李卿家,文词清丽,语言不落俗套,并且文中多处敢于直言,我朝当需要更多卿之这等的人才。”高太后目光转向司马光说道“司马光!李格非这等人才,可为朝中大用,现在可为何职啊?”

司马光答道“李格非直言敢谏,实为人才也,并且书文之能力却比其他人更胜一筹,比苏轼尚不逊色几分,可为大用,待臣了解朝中空缺及各处官员之所作为后统筹安排。”

高太后似警告的说“可不要把我这件事办砸了。”

司马光惶恐道“老臣自不敢也!”

高太后觉得此事已毕,遂说“诸位卿家,还有其他事焉需要在朝上议论否?”

众臣没有再出来搭话。

高太后见如此情形,舒缓口气道“既然如此,下次朝议即颁新法后的人事调动,由枢密院司马光负责。散朝!”

下朝之后,王苑之便拉住李格非说“文叔贤婿,此次晋升高中确无碍也,需尽快修书我的甄儿,告知她这个好消息,并准备举家搬来汴京,让为父看看久未见面的女儿和外孙女。也让你祖父开心一下。”

李格非也兴奋道“我回去立马写信给甄儿,只是这次除谪官之名,又晋升朝中之官,怕是不会有什么变故吧?”李格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从历城同来的李禧和董荣纷纷过来表示祝贺。

王苑之说“贤婿莫要担心这个,今日太后等特意当着群臣的面儿夸赞你的才能,必不会让你再沦落于那低洼之处,况司马光亦不敢再忤逆太后。”

李格非欣喜道“好,既然这样,我立马回官舍,修书回家。”

王苑之急忙道“还回啥官舍,直接去我家,我家即是你家,我嘱咐下人做顿盛宴。此亦乃我王家之大喜事,当好好庆祝一番,定要不醉不归,醉也勿须归,都是一家人。你今天的表现,不枉你祖父(王拱辰)当年对你的提携之恩。我父亲曾所言,‘此子有大才,将来必成大器’,遂让我将甄儿许配与你,今天果然得见你之才华,真是好贤婿啊!”王苑之兴奋之余还不忘招呼李禧董荣同去饮酒。

李格非遂与王苑之欣喜回归王家。这王苑之虽然为李格非的丈人,但其年龄只比李格非大几岁,何意像翁婿,简直就是兄弟。二人勾肩搭背的回到王府,此时便是夜宴时分,王苑之因其婿得名利,遂大碗干了几杯。

李格非此时在王家乃是礼坐上宾,那王家每个人,包括同去的李禧董荣也都是杯酒相交,至夜方消。李格非醉里提笔,文寄他乡妻儿:

甄儿吾妻,易安吾女,为夫入得汴京月余,甚是思念汝母女二人,此一月惊魂失魄,惊天泯人。吾已与父相见不至一次,老人家安康,业已与王家亲朋,长辈、晚辈、同辈相识相见,知悉一切安好,并报之与你,唯叔父年少,忤逆上官,及至下狱,汝勿忧虑,不旬日日即可放出。近日官家要求众官为王安石公书写祭文,为夫也写一篇祭文,感情真挚,用语跌宕,唯写之现实过于奚落于官家,遂心感惴惴不安,然官家并无责备之意,反倒啧啧夸赞为夫之文章,为夫之文章竟能拔得头筹,虽然吾为王公去矣甚感哀伤,但亦为吾之文章得官家及众臣青睐感觉欣喜,此往后,吾在汴京,必得官家赏识,高官利禄不在话下,汝与易安此后生活无忧矣,待朝中安排我新的执事,汝与吾儿速来汴京,一家老小必可享人间天伦,亦可与父及祖父日日相见。另请与吾知会好友县蔚唐国昌此事,吾必不忘其志也。

李格非写完搁笔,仰望星空,思念远方之亲人,心生感怀,遂念一曲长相思:

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长相思,长相思。欲反相思说与谁,浅情人不知。

古人此时最怀恋远方的家人,尤其是夜月当下,远处星星点点就是家之所向,而李格非的心中远方即是王甄儿和李易安,已入不惑之年李格非所努力的一切都皆为了她们,他愿意把自己最好的都给她们。

忽而李格非捋了一下自己的胡须,暗自寻思不能让王甄儿知道王贺之之事,恐她们忧心,遂删除此句重新誊抄,于第二日差人送往历城。

不旬日书信即到历城,王甄儿收到信件,倍感欣喜,夫君外调的日子即将结束,我与吾儿也将返回汴京,看到久违的父母亲人,真是十分的激动,喜不自胜。王甄儿又差人将李格非在汴京境遇告知唐国昌。

唐国昌遂感叹,李文叔不愧是个大才人,居然能以一文名动朝堂,成为当今天下炙手可热的人,实在令人佩服。只是目今王公已去,天下之势变矣,旧党必大肆“构陷”(此处不能等同于杀害,只能说是诬陷贬谪)新党之人,王公之心血亦全然付诸东流,王公辛辛苦苦培植之人将何去何从,若将我之本心入旧党之朝该有多遗憾,遗憾啊!遂悠悠的念起一曲桃源忆故人:

故人身去空余恨,却道江山难认。留此人间易冷,几处梅花损。

梅开菊地凭谁问,开到枝头怎嫩?何念苍生多梦,梦到君之愤。

又曰:

登临送目,正故国晚秋,天气初肃。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簇。归帆去棹残阳里,背西风,酒旗斜矗。彩舟云淡,星河鹭起,画图难足。

念往昔,繁华竞逐,叹门外楼头,悲恨相续。千古凭高对此,谩嗟荣辱。六朝旧事随流水,但寒烟、衰草凝绿。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庭遗曲。

“王公去,天下输,天下谁人敢复取。一朝天子一朝臣,我当远去。不入司马光之流”唐国昌恨恨而道。

唐国昌夫人急道“官人,切勿如此言语,若让官家听见,性命休矣!”

唐夫人看到唐国昌如此遗憾,悲痛和愤恨,遂又安慰道“官人切莫激动,王公此去,乃世之常理,天地使然,试问天下谁人不泯灭?新朝既然由司马光主政,我且就避之,还可安乐于此处,若是官人因此大动肝火,怎么对得起我们娘俩。”

唐国昌遂觉得愧对自己的妻子,急忙道歉,并保证不再如此言语。

唐夫人又说,“朝廷之事,许多变数,有朝一日,定会有转机。”

唐国昌悻悻的点了点头。

话说这边,司马光既得了太后令,要求整顿吏治,自是一点也不敢含糊,第二天即召集幕僚及新党部分成员在枢密院府商议应对之策。

参与商议的人有御史大夫黄光才,御史中丞荣誉,秘书省监执事狄少云,广彪,还有参知政事黄履,崔淹,这些人都是铁杆的旧党人物,有一些正是司马光所培育扶植教导出来的,可谓是忠心耿耿,可与之谋。

大家相见,自然没有在朝堂上那么正式,仅仅相互寒暄几句,即由枢密院主使兼领宰相职的司马光先说“太后昨日委臣以重任,想必大家也明白,太后想借我之手一举将新党势力一网打尽,她自己是不想亲自违逆先皇之遗命。太后乃先皇之母,自是不想亲自否定自己的儿子。”

御史中丞荣誉叹曰“太后此举实在太高了,即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又不落后人口实。只是上君(司马光)大人委屈呀。”

司马光道“我这把老骨头了,修了一辈子史书,临了还被还拿出来当枪使,也算是我的宿命吧!老夫也已不在乎了。”

众人齐呼“大人辛苦了。”

司马光又说“我知足矣,汝等可知,一年内,汝留给后人的是钱财,十年后,汝留给后人的是家产,百年后,你留给后人的是一个国家,那千年万年后呢?”

众人摇头不知。

司马光解释道“千年万年后谁还能记得我们。那如果留给后人一部史书,那定会光耀后世,而我已达成此目的,现在之后获得的一切都将是上天的恩赐。”

众人明了,司马光所编撰的《资治通鉴》必然为后世留下广阔的财富,而司马光也顺势因著书而流芳千古。众人皆赞司马光乃能人,神人也。

司马光说“这也幸亏我的老对手王安石,是他成全了我,让我能在集贤馆潜心著书十余年。”

众人自是明了其中的道理。

司马光便开始着手讨论朝廷人事安排之事“目今,有两个炙手可热的人士必须优先考虑的,李格非与秦观。李格非曾在朝中做事,也曾在秘书监做小职,具体未清了,不过其既是韩琦的学生,怎么朝上和苏轼搞起来了。”

黄光才答话说“李格非很早就想学从苏轼,只是苏轼未肯收,只因他是韩琦的下属,苏轼不忍,也不想夺之。不过其行文多有苏体风格,但未必是苏派。目今朝中有新党与旧党之分,我看还有一党并未十分明确立场,那便是苏派。当然苏派人士皆应五年前的‘御史台案’流落在外,势不倾内。这李格非其实连苏派都算不上。我们(旧党)愿崇尚古法治国,所谓祖宗之法不可变,变则生异,异则乱。”

司马光听完有关李格非的话极喜“既然如此,李格非确可堪大用也!李格非立场并未既定,我们可吸纳之,让他加入我等之阵营,其为一佳;若是无法吸纳为我等阵营,那就任其做大,这样与新党作对的就不是我司马光了,我可安然在后看其造化,轻松将太后推卸给我的责任转嫁给他,其为二佳。太后怎么也想不到她推卸给我责任,我轻松的推卸给她中意的人。”

司马光稍时后又问众人那秦观是什么来历。

荣誉答曰“这秦观很有文采,其文字功夫了得,江湖上早已名传,只是功名考了几次才中。他虽然刚中进士,尚未有明确职务,但他明显与苏轼关系密切,毫无疑问是个苏党。”

司马光亦笑道,“既是苏党也好,苏党之人,目前动向亦非明确,况苏党在新党主政期间亦受到不公,其未必一心与吾相悖,就是连苏轼自己也不明白其到底为谁行事!苏轼自被革职外放后,牵连一批人,而仅剩的那一撮也是群龙无首,苏轼亦如折翼的惊弓之鸟,苏党失去威力,不足为虑。这秦观不入苏党,可为吾等所用;若其入苏党,也不足为虑。至于晁补之在朝上言论或久,但其为苏轼辩驳,无可厚非,不令人喜亦不令人厌,只是道理讲的好,口舌之利罢了。”

荣誉问道“那新党人士,当如何处置,诸如原枢密院使张薄,枢密院副使兼领太傅赵挺之等,这些人既不能直接剪裁,恐遭人非议,又不能继续留用。”

司马光道“大多数留职,但去其权,只要其不阻吾法执行,就大可不必理会,毕竟不能给太后留下任何口实。”

于是此众人初步拟定官员的人事任免表。

司马光:尚书左仆射郎。

苏轼:尚书右仆射郎。

李格非:尚书右仆射,枢密院副使兼领太傅。

秦观:翰林院学士,太傅。

张昌年:枢密院使。

赵挺之:枢密院使,太傅。

黄广才:御史大夫,翰林院学士兼领尚书府执事

荣誉:御史中丞,翰林院学士领尚书府执事

狄少云:秘书省监执事。

广彪:秘书省监执事。

黄履:参知政事。

崔淹:参知政事。

晁补之:太傅,中书舍人。

王苑之:朝奉郎(领官但不领事)

董荣:翰林院执事

张耒:翰林院执事

黄庭坚:吏部员外郎

……。

正当拟定完成,准备上报太后决议之时,突然下人报户部秘书郎晏秋不请自来。

这晏秋是户部的官,来到枢密院肯定有事,待是来讨个新官的吧,众人纷纷议论,目今户部之职不如从前,一应权利都皆被架空,尤其是新法执行期,各地府库钱财皆付新法税务司,户部简直就是一个虚无的存在。因此这晏秋一直处于无所事事状态,毕竟是晏门之后,怎么能甘愿做些虚职?家国天下还是在其心中的,若说起父祖辈,还是余有荣焉的,怎么也不能碌碌为为于这尘世。

晏秋到,众人纷纷寒暄问候,司马光知道前日晏秋在朝上多有为其说话,并且在关键时刻甚至还算是救了司马光一命,司马光遂用感激的语气说“晏秘书到枢密院有何指教啊?我等今日能安安稳稳在此议事都乃是晏公所赐!”

晏秋极为殷勤客套道“公当切莫谦辞,晏秋此来……,”晏秋见大家都直直盯着他,有意停顿了一下,“晏秋所求之事,皆莫过于各位所论之事,求个称心的职务,也好为大宋效力。不知可否……”

司马光见晏秋并未拐弯抹角,遂直言“今日所论之事,乃为谪官所立,并非为你我这等在职在京之人所议。”

晏秋闻此语知司马光没有为之谋,看来在朝上白白为之浪费了口舌,遂不悦。

秘书省监狄少云见晏秋变了颜色,遂安慰道“晏大人,汝官为户部执事,户部乃六部之首,掌管天下钱粮,可是不可多得的肥差,汝何必与这些失意之人一争短长呢?”

晏秋道“户部,户部职权早已成过往,我难道在乎钱粮俸禄,户部职权都是三司所剩下的。谁都知道不过是些虚职。吾立志报国,却久居庸职,实在是难过之极。”

话说晏秋之才确实也是庸庸碌碌,若非其祖上荫佑,恐怕在汴京也难立足,若论文字,更是差李格非一大截,巧言令色又输晁补之一大截,实在是各党所不需,入户部这种没有权柄的职位,各为不伤也!司马光实在不想纳为己用,只得推脱说“晏大人,你所之职,待我们好好商议之后再给你答复,定不负你望。待朝上即可分晓。”

晏秋拜谢,好似欣喜而归。

众人此时也没了主意,叽叽喳喳,“晏秋这么一闹,该如何是好?”,一人问“宰相,是否要纳晏秋为我党所用”。

司马光不屑的笑道“晏秋之人,倒是可以纳之,但是纳之无用,不如不纳,要保持我党人员纯粹,否则很容易出现新党的耳目。倒是可以令其为中书门下平章事。名虽为正,但职却疏远,各不所斥。”

众人纷纷说道“此计甚好,让晏秋与李格非的同僚,若晏秋有才,必然能使李格非势力壮大,轻而易举的成吾辈之前托(挡箭牌),若其无才,更为拖累,以后也不碍吾等行事。”

司马光答曰“就是这个目的,李格非一人不足以成为新党的攻击对象,这样势力有了,可很快转移我等被攻击的可能。”

众人及及称赞。

于是一份带有极其不正目的任命名单就这样出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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