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1 / 2)

曹老安人叫李蔚气得一掌拍在桌子上,大声斥他:“你做梦!”

可巧小丫头杏姐儿送了元娘母女刚回来,还没打起帘子就听到他母子争执,她小人儿家不经事,吓得惊呼一声:“啊也……”,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只好挨挨蹭蹭迈过门槛,站在门口大气儿也不敢出,低头耷脑斜着眼睛往上觑。

曹老安人压住火气对她说:“杏姐儿出去,到灶上叫你周嫂子摆饭。”又说她,“不要多话,叫我知道你嚼舌扒瞎撵了你出去。”

杏姐儿只是莽莽撞撞听了一鳞半爪,哪里敢多言,闻言忙松了一口气转身到灶上找周婆子的儿媳周嫂子去了。

曹老安人捂着胸口起伏伏了好一阵,才长出一番气,继续骂道:“你是猪油蒙了心!我们李家不是那娶不起媳妇的破落户,没廉耻说什么兄终弟及!这些年我襄助你父亲打理内外,在这宝应县里积德行善攒的好名声,怎能容你败坏!若当真不守礼法,叫人知道,你这差使还做不做得!啊?”

李蔚抬头还要回嘴,她打断道:“还有金珠,那是你堂舅千娇万宠捧在手里长大的,若不是你做了这训导官,你舅岂肯把个宝贝疙瘩许配给你当填房。如今你先给前头媳妇守孝,又给你兄弟守孝,人家已连着等了两年,你这时候说不娶,还有没有良心!”

李蔚看他娘差点上不来那口气儿,也慌得不行,又急又灰心。

他知道对元娘的感情大违伦常,多年来自以为遮掩得好,乍听曹老安人说破他的心事,这才慌了神。其实他心里清楚,元娘除了小时候不谙事时曾与他玩闹,自从定给四郎,她对他都端方以待,他不过是痴心妄想。

良久,他一字一顿地说:“娘别生气,气坏了自己。这都是儿子的错,不干妹……不干四娘的事,娘不要怪她。”

曹老安人见这一个素日开朗的儿子神情萎顿,也是心疼,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舍不得怪罪自己儿子,倒对元娘存了怨气,日常不免漏出来,因元娘阔达,反倒没觉察,她自己气了几天,只好翻过篇去。

转眼就是元娘十五芳辰,她守着孝不好办笄礼,张娘子给她做了一个新裹肚和一双素色新鞋,曹老安人知道她平日最爱花草,让人到街上苗木铺子里给她买了两盆好兰草来,又让灶上整治了寿面,娘儿三个凑一起吃顿饭,便罢了。

傍晚李修回来见了面,倒勉励了几句:“四娘素日孝顺,是个好孩子。如今既已成年,咱家的规矩,孩子们成年都给些银钱,意思是让你们知道掌家。大娘、二娘那时只给了五两,如今十来年了,公爹这里添作二十两给你,你自攒着家常花吧。”说着让杏姐儿端上来。

元娘推辞不过,便笑着说:“长者赐不敢辞,儿媳就领了赐去,谢过爹爹。”

却不知李修面对元娘,也暗暗犯难。

他与顾准交好,知道顾准面上和软、意志坚定,如今他看元娘也有七八分像她爹,大方爽利有主意。这样性子、这样青春年少,合该给人做个长媳宗妇,怎可能一直守节呢。等守满了孝留不留她?若留,日后到了底下愧见顾准,不留,岂不是愧对四郎。

他知道老妻的意思,是想留着元娘,这事儿恐还得商量。

第二日元娘早早洗漱,照常去她婆婆房中请安,不想被李蔚堵在东边夹道里。

元娘一转,见他立在那里,倒唬了一跳,忙止步问候:“阿兄好早,怎么站在这里?”

李蔚见左右无人,忙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递过来,道:“昨日妹妹芳辰,这是个大日子,我不得闲回来贺一贺,妹妹莫怪。听说父亲母亲都送了贺礼,我这里也有份礼,补给妹妹。”

元娘看着李蔚这样子,并不像过了正路子的礼,急忙退了一步道:“阿兄也太客气了。不知这盒子里的东西可给娘看过了。”

李蔚忙说:“咱们兄妹从小的情分,妹妹也太过小心了。”却将盒子塞进元娘手中,一边说“不是什么贵重的,妹妹赶紧收起来”,一边转身大步走了。

元娘这里推不及,听得婆子洒扫的声音传来,也怕落人话柄,急忙袖起锦盒转身回去。

等回到卧房打开盒子看,才发现是金灿灿一枚凤钗,钗头是交缠的两只凤鸟,凤尾做成的钗身起伏灵动,浑然一体,拿到手里沉甸甸的,再细看盒子里还有一个点墨桃花纸笺,上写着“贺妹妹及笄之喜。兄李蔚”。

她攥着那钗子,闷闷地坐在床头,心中百转千回。

李蔚既对她有情,日常行止难免带出来,她年轻小娘子已略懂人事,往常也有所觉察,更何况还有李二娘那日之言。为免闲言碎语,她已经极力避着李蔚,不想还是避不过。

今日之事若被人看见,能说出什么好话来。她还有两年的孝要守,断不能让人挑出错来。

再这样下去,这家里,恐怕留不得了。

她将金钗收进盒子,重重地合上,塞进衣箱深处。心里拿定了主意,必要想法将那金钗还回去,确保李蔚断了念想。

主意既定,她便步步谨慎,再不与李蔚独处。直等了半年到李蔚婚礼上,终于寻个好时机,当众将那金钗还了回去。

此时李蔚已出了他兄弟的孝,婚事提上日程,五月初四是正日子。

先一日,曹家送了整整十二抬嫁妆来,有胭脂水粉各色首饰一抬,手插不进的衣物布匹两抬,被褥铺盖三抬,茶桌妆台子孙桶等家伙什四抬,日常用的脸盆茶瓶茶盘等一抬,又有压箱银一抬。

晒嫁妆时站了满满一院子人,都夸曹家这份嫁妆阔绰,又有好事的估算压箱银少说得有五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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