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性命无忧（2 / 2）

但方怀只是不语，把自己的情绪藏在昏暗的光线里。对方既然什么都知道了，自己没有必要隐瞒。但是，他也并不想讨论这件事。

“你出了门，不能再留在家里。那你的，你的父母怎么办呢？”李平之似乎是很用力地才说出这句话来，就连她自己也为说出这种话感到难为情。

“他们早就去世了。”方怀说，这个话题他倒是早已习惯了。对于父亲，他从未见过，自然没有感情。但对于母亲，他还依稀记得那张慈爱的面孔。“我的父亲是死在军中，母亲操劳过度，很快也去了。”

“啊，我也差不多吧。咳咳。”李平之尽力地说着话“五岁那年饥荒，他们把我卖给了我爹。”

这个爹，显然指的是李辞。

“我不怪他们，可我也没法不恨他们。”李平之说，要不是虚弱，或许她根本不会说这么多“我恨有钱人。”

“你的父母很有钱吗？”方怀有些诧异。

“不，他们很穷很穷。相反，我爹才叫有钱人。”李平之又说“他教会我恨他们这些有钱人。换句话说，他是个恨自己的人。”

“我，我不明白。”方怀的确不知道李平之在说些什么，又为什么要说这些。他现在只关心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可是仔细一想，自己能不能活下去，究竟有多重要呢？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

“是富贵的官，把你的父亲征募进军队。又只给你们区区十两银子的抚恤金。不是吗？”

“十两？”方怀忽然静住了。

“大成的军制，非军户临时徭排的军人，一律是十两银子的抚恤金。”李平之看见方怀的神色不对，也跟着提起心来。

“可是，可我念书起码花了村长二十两银子。他一直都说是二十两。”方怀忽然想到村长，想到自己念书念到一半就跑回乡里。

“你们村子对你真好。”李平之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笑一下，可马上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我对不起他。”方怀忽然抽泣了起来，两只手紧紧地抓住床沿“我应该，我应该多读点书的。我不该讨厌学堂，我不该讨厌同窗。”

眼泪顺着赤红的脸颊滴落在床单上。让李平之有些不知所措。于是她伸手去握住了方怀的手。听他哭泣。

“我对不起母亲，要是我能早点出生，早点懂事，她就不会那么累了。”

“我对不起三叔，他对我那么好，可我就连一双草鞋都没办法还给他。”

“我对不起村长，他明明是为了我好，可我为了不读书还要去顶撞他。”

“我对不起老爷，他救了我，可我只能拿着他的宝贝，在这里给他添麻烦。甚至，甚至连几张钱都不能帮他看好。”

这句话让李平之有些尴尬。可她也不能说些什么。

“我对不起李伯伯，我对不起，对不起你。”方怀哭嚎出了声音“所有人都对我那么好，可是，可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李平之探出身子，抱住方怀，可是由于过于虚弱，险些跌落床下。最终变成了压在方怀身上。

“这不怪你。没有人强求你去做你做不到的事。”李平之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慰着。

“妈，妈！”方怀咬住自己的嘴唇，眼泪浸湿了李平之的衣裳。他在呼唤，呼唤的不是那个他已经开始淡忘的母亲，而是他原本有可能享有的人生。“妈~”

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这些天的压力太大又太急促了，以至于逼迫得方怀来不及思考。可今天，当李平之尝试着去诱导这些负面情绪时，终于汇聚成决堤的江水，把他淹没在悲伤之中。

方怀睡着了。袁三魁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

“对于孩子来说，你们也太不容易了。”袁三魁耸了耸肩。

“袁伯，你带他休息吧。”李平之纠正道“不，只有他不容易，我是一个幸运儿。”

“如果你把遇见李辞叫做幸运。”袁三魁撇了撇嘴，抱起方怀离开了。

当天晚上，三人都睡着了。但只有方怀很快就在圆月之下醒来。隋玄玉的存在让他精力充沛难以入眠，于是干脆爬起床来，整理了下心绪，按照袁三魁所教的方法又一次进入心境当中。

这一次，心境终于有所不同了。几只扭曲的怪物似乎被浓雾遮掩了面孔。在方怀刚刚进入心境空间时就向他袭来，这让方怀十分欣喜，却又更加想到徐工村的乡亲，以至于半喜半哀，心情十分诡异。

不过，这几只怪物似乎弱得可怜，就是以方怀一个小孩的乱拳，哪怕是心境里没有隋玄玉提供的气力，也是有惊无险地将其解决了。

比张婶家的鸡还弱。。。方怀忍不住想，以至于有些担心，击倒这样的怪物自己能有多少进步。不过转念一想，日积月累，积少成多。再强大的修士想必也是从这第一步开始。于是抖擞精神，仔细感受自己体内灵力是否有流淌。又按照袁三魁所教的方式，再次刷新了心境。这一次，依旧是那几只扭曲的怪物。

如此反复了一夜，那怪物的体积也增长了些许。只是方怀不曾察觉。

再睁开眼，天外已是微微发亮。方怀感受体内灵力。衰减的速度较之从前似乎依然慢了一些。只是现下又要见底，只好等着袁三魁醒来，再找他讨要一些。

靠在床上正准备休息一下，却看见床位处趴着一只小狐狸，睡在那里。方怀不禁好奇，伸手去戳了一戳。

“干嘛！”小狐狸吓出人话，向后一弹，毛发竖立，露出两颗尖牙来。听声音，显然是此前遇到的那只狐妖。

“应该我问你吧？”方怀有些无语。“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想到人类的世界去看看，但是怕你不高兴我变成你的样子。。。”小狐狸垂着尾巴，语气有些扭捏。

虽然说不明白为什么它会觉得去人类世界一定要化作人形。。但方怀还是好心提醒：“人类世界很危险的啊，说不定会有人把你抓走的。”

“可是我真的很想。。。”小狐狸看着方怀，眼泪汪汪。“山里面好无聊的。”

“嘶，不如这样。”方怀见他可怜，脑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那帮人不过是要这宝玉，其实并不特意要取自己身边人的性命，李平之正是例子。而隋玄玉能够修复伤口，补充精血，正好可以供给这狐妖换来灵力。

于是对这小狐狸说：“你不如跟在我身边，我用血液换你的灵力如何？作为交换，我带你去瞧人类世界。到时候你还能化作我的样貌，就说是我的双胞胎。”

那狐妖听了，居然兴奋地跳起来，化作人形，穿着那件女装扑上来，舔起方怀的脸来。方怀连忙推开，又嘱托它平日里还是维持兽形，以防被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