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狐妖（1 / 2）

再度醒来之时，方怀有些诧异，诧异的是为何自己居然能活下来。

最初苏醒的是皮肤，湿润，寒冷的不适感从身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温暖与干燥。兴呼雀跃的身体似乎贪婪地张开每一个毛孔，尽可能地吸收这劫后余生的香甜空气。

然后是耳朵，安静，绝对的安静，安静得有些吵闹了。迷喃之中，混沌的念头闪过方怀的脑海，正如将睡未睡之时，脑海中闪烁迷离，而又被理智所绝对否认的念头，这念头也唯有在这种时候才会被心智所相信。

这里不是人间，人间绝不能这么安静。

可是眼睛却并不想相信自己死了，缓缓地睁开眼睛。方怀发现自己处于一片空白之中。

往上望去，是一片白茫茫，往下望去，是另一片白茫茫。方怀挣扎着爬起，就好像虚浮在云端。

伤口，对，伤口。方怀摸向自己的腹部，发现那里只有一片属于孩童独有的嫩肉，再没有半点血迹。衣服也已经干了，似乎一切就是一场梦一样，他仍然待在徐工村的家中。只是，这四方的白色让他知道并非如此。

“有人吗？”方怀环视着四周，大喊着。他原以为会有回音，但声音只是被远方所吞噬。

于是他只好向前走去，虽然他也分不清那边才是前方。

如此走了一个多个时辰，方怀才开始觉得累了。是一种疲惫的感觉，并不是脚跟的酸痛或是膝盖的酥软。而是一种疲倦，就像是曾经自己在学堂时，面对眼前的课本那种毫无动力的疲倦。但奇怪的是，按他的性子，不该过如此之久才觉得疲倦才是。

于是方怀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在移动，时间是否又真的过了那么久。在这片空间之中，没有参照物，没有风的触感，只有无尽的延伸在消磨自己的耐心。他忍不住跺了跺脚，却又结结实实地踩到了地面一般的存在。回头望去，景色与前方别无二致。

这种情况下，会有人选择继续走下去吗？方怀不禁这么想着，拖拉着慢慢停下了脚步。

忽然间，像是要趁什么人不注意一样。方怀猛地将一拳轰向地面，既然脚下是唯一的存在，那么总能做到交互吧？

但，结果却出人意料，原以为自己会像是一拳打在石墙上一般疼痛，可事实却是拳头穿过了地面，然后牵引着自己全身向下方坠落。

幼时爬树玩耍时，也有从高处跌落，风在耳边呼过的经历。那是一种肉体比灵魂跌落地更快的感觉。但在这里却是相反，方怀只觉得好像从下往上地看见了自己跌落的模样，以及在肉体的更上方，远处似乎终于显现出一番景色。

好像是徐工村。方怀失了神，疑虑之际，意识又在下坠之中慢慢消散了。

黑暗中，恍惚与昏沉之中。方怀似乎听见了雨声，又感觉到那股湿透了的寒意自爱自己身上刺挠着，却没有之前那般被拘束起来的窒息感。此外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脸上爬行着。

拿东西从鼻尖靠近了自己的眼眶，本能促使方怀猛然惊醒，就看见眼前前有一个长得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人骑在自己身上，仰着脑袋，眼睛上瞟，微微张着嘴，右手在他的鼻子上捏着，左手则在自己的脸上细细摸着。

“你干嘛！”方怀被吓得不轻，弹坐起来。一个长得和自己一样的人，骑在自己身上，任谁来都要被吓一跳。

那人，或是那怪，看见方怀醒了，便看过来，挤弄着眉眼，嘴角跳动，露出一副也不知是欣喜还是惊异的表情来，僵硬在那里。

“你没死啊，那太好了。”那人笑的十分奇怪，就仿佛五官不是他的一般。不对，仔细想想，那五官的确不属于他。方怀自诩长这么大，总不至于不清楚这样貌是属于自己的。

但对方是人是妖尚不清楚，自己又是浑身疼痛，腹部的伤口也因为体内缺乏灵气而未被修复，仍如火焰一般灼伤着。

“你，你是什么人。”方怀一手捂住脑袋，强行定了定神，好叫自己那浆糊般的意识工作起来。对方多半没什么恶意，不然趁自己昏迷之时，只怕早就下手了。

一边问，方怀一边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这里似乎是一处小小的山洞，恰好有一处民房的大小。洞内意外的还有几件破旧的桌椅木箱。中间的空地点燃了一堆篝火，橙色的光芒散发出难得的温暖。

外面还在下雨，但天色相比之前只是昏暗而非漆黑。大概已经过了一夜了。风已经小了许多，但雨似乎还没有停下的迹象。只听见洞口的雨水顺着什么植物滴落在地，声音清脆地掩盖过外面雨幕的沙沙声。

等一下，方怀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自己身上的粘湿感怎么不见了，低头一开，只看见自己腹部已经发黑的伤口，以及一片赤裸。

方怀顿时羞到脸红，又看见自己的衣服分明是穿在对面那人身上，更是不敢往下想了。

那人听到方怀的问题，本来面色犹豫，也不回话。见到方怀看向腹部的伤口，居然俯下身子凑过来，去舔舐伤口。一下就露出屁股上的尾巴来。

狐妖！方怀惊异之余，却仿佛又松了一口气。他也不是没听说过狐妖的传闻，这种妖怪会伪装成他人样貌行骗，甚至杀掉本体取而代之。但纵使凶险，也比诡异的长着一张脸的陌生人类要好。

上一口气还未完全松出，方怀又寒毛竖立起来，这人顶着自己的脸，上来舔自己的伤口，纵然自己知道野兽有这种习性，也下意识觉得恶心甚至浑身冒起鸡皮疙瘩。于是连忙向后蹬了几步，摆脱这狐妖，怒喝：“你干嘛！”

那狐妖看到方怀一脸惊恐，还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于是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来，只是因为十分僵硬，反倒显得有些丑陋狰狞。跪在那里，也不说话。

妈的，方怀实在不愿意看自己脸摆出那样一副奇怪的样子，心想对方既然没什么恶意，于是干脆别过头去，伸出手，喉咙里面咕涌一声，喝倒：“快把衣服还我！”

对方听见这句话，脸上的神色又有些变化，居然能在上半张脸呈现出恍然大悟的同时，又在下半张脸露出困惑不已的样子。让方怀竟然也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忍不住想要模仿起来，看看同样一张脸，自己是否能做出这样的表情来。

那狐妖听了这话，就开始扒起身上的衣服来。方怀眼见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在自己眼前开始脱衣裳扒裤子，露出赤果果，晒得有些黑的皮肤来。于是自然而然地不好意思起来，刚要下意识地出声阻止，又想起来来自己正是因为他，身上是一丝不挂。

穿好自己的衣服，或许是不小心触及到了伤口。让方怀稍许有些吃痛，额上又渗出冷汗，肚中也传来饥饿的感觉。

“你，你是不是狐妖？”方怀整理好衣物，看向跪在一边的裸体男孩，浑身感觉不自在“你为什么要变成我的样子？”

这话一出，连方怀自己都有些惊讶，要是放在从前，自己遇见了什么妖怪，肯定是吓得连爬带滚，屁滚尿流。大概是这几天的经历，让他已经习惯面对各种威胁了吧。

这只狐妖大概是不会说话吧？方怀看见对方愣在那里，心里这样猜想着。

哪知道那狐妖瞪大了眼睛，望着方怀，竟然慢慢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开口说话：“不，不行吗？”

“废话！”方怀白了他一眼。

让人没想到的是，这狐妖居然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腔调与自己别无二致，脸上的表情也偏偏在此时显得十分自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