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道之始(1 / 2)

又走回了那小巷,巷子里没有什么月光,不像天上。

方怀忽然停下了脚步,他有些话要说,又不知为何,不想被人听到。

“我不是什么富家子弟。”方怀握住拳头,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使什么劲,他只是觉得被称作少爷的时候,浑身都不自在。心里总有个声音在告诉他,那不是属于他的称呼“那银子也不是我的。”

其实方怀本来犹豫是否告诉别人那银子是李平之给自己的,是因为看李大夫家简陋,不像是能在女儿身上这么多钱的人家。若是如实相告,人家说不定又要疑惑李平之的钱从何而来。但谁知道李平之居然推到了自己头上。

李平之回过头来,停下脚步,不解地望着他:“我知道啊,也不是我的。不是你家老爷的吗?”果然,这钱是从赵迁的包裹里拿的。这么说来,算是赃款。

“我不过是老爷的小厮。”方怀补充着,又好像是提醒自己。“那不是我的钱。”

方怀心里此时算是十分纠结。于理,赵迁是自己的恩人,自己无疑应当替赵迁讨回财物。但眼下自己二人也受恩于李辞,这钱又是被用来做了好事。那是否就可以一笔勾销?可偷窃别人钱财,怎么想都是不该的。方怀心里琢磨,却又算不明白,其实,要是他知道赵迁的包里到底有多少银子,或许就不会在此纠结了。五百两的票支,那是方怀宁愿变成一条狗去咬人,也要咬回来的数目。

“哦。”李平之稍稍翻了翻白眼,她显然对方怀提出的所有权问题毫无兴趣“你家在老家有土地吗?”

这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让方怀有些发昏。这个女孩似乎总是能让自己发昏。自己的父亲在徐工村确实有几亩糊口的田地。但父母去世后,就卖给了村长。村长倒也厚道,慢慢拉扯着自己长大,还拿父亲的抚恤金送自己进城读了书。奈何自己怎么也适应不了学堂的生活,心里总觉的这似乎是父母的死换回来的。所以读了两年,便读不下去了。

“没有。”犹豫了一会,方怀支吾着说。揣测着这是否是对方在套自己的话“我一直跟着老爷。”

“别装啦,城里的孩子才不像你这么木讷。你是最近才跟着那位赵大人的,是吧?没有哪家的小厮服侍主人时脸上还一脸不自在。”李平之冷笑一声,盯着方怀的眼睛,后者避开目光,脸上又浮现出第一次见面时的红晕。那种谎言被拆穿般的羞红。

“所以,你不是阿莱,你有自己本来的名字。是吧?”李平之弯下腰,斜着低下脑袋,紧紧地盯着方怀垂视脚尖的眼睛,停顿了一下,忽然又伸出手,捏了捏方怀的鼻尖,似乎是看见方怀紧皱的眉头,声音变得柔软起来“好啦,这又有什么关系,我也不是李平之呀。”

?什么意思,方怀没太明白。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想:她说自己不是李平之,莫非,她称呼李辞为义父,也不是一出生就有的事情吗?

乘着男孩发愣,女孩潇洒地转过身去,又迈步起来,背着手长叹了口气,感慨着:“哎呀,早点走啦,晚上没吃饱,早点回去兴许厨房里还能找到什么吃的。。”只留下方怀站在原地,似乎有一口气憋在胸口,喘不出去。

回到小院里面。赵迁和李辞似乎都已经歇息了。方怀立在院子里,不知道该进那间屋子,只能眼看着李平之溜进厨房,随着李辞一声叫骂“兔崽子,你踩到我了!”,又叼着半块油饼跳了出来。

“你怎么还在这?回去睡觉啊?”李平之看到方怀还站在那里,左手拿住口中叼着的油饼又向外面走去。

“你要去哪?”方怀忍不住发问。

“去杨嫂家借宿一晚。”李平之翻了个白眼“老头家里这么小,我可没地方睡觉。”

“我睡在院子里就行。”方怀说,心里有些介意自己占了人家的房间。

“那蚊子不得咬死你。”李平之哼了一声,仿佛看出了方怀的心思“再说,你睡的那也不是我的房间。那是客房,我一般睡的都是厨房。”

“那?”方怀本想多问,又不好意思。看见李平之出门后,便自己一个人回到了房间里躺下。

李大夫家的床,比起乡下的,确实要舒服一些。一层薄薄的棉花垫在床单下,虽然比不得富贵人家,但在一般人家看来,也算是舒适了。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睡习惯了硬木板,这下反倒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心中想着许多问题。

比如,那日夜里,为何李平之会出现在那处破庙里面?她一个城里的小女孩,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到那种地方偷人的东西?

脑中思绪如麻,辗转不得入睡。身体却十分清醒,半点困意也没有。假若他要能做到抛开杂念,或许可以感受到体内那块隋玄玉正在往身体四处送去一股暖流。但这几日事情如此之多,方怀又怎么静得下心来。正这时,却听到一阵轻轻的推门声。

进来的人是赵迁,右手举着一盏小小的油灯,左手夹着一件衣服。方怀见了,忙要起床。却被赵迁做手势示意躺下。

“你原先的衣服破了。”赵迁看见方怀还未睡着,也有些惊异。“我给你又买了几件,想来应该合身一些。”

说着,把那几件衣服放在床上。赵迁现在手上没什么钱,买的衣服自然也不是平时的档次,陪同的李辞也是啧啧称奇,表示还是自己收费收的少了。但纵是如此,那件衣服的料子也是方怀只在书院里那些富人子弟身上见过的。心中不免感慨,京城里来的老爷就是阔绰。

“阿莱谢过老爷。”方怀下床被赵迁拦回,但也没有就此躺下,只是坐在床上。两只手不知道放在哪里,总有些不自在。

赵迁沿着床边坐下,有些伤怀地看着床上仰视他的男孩。心中忍不住地和真正的阿莱去做对比。阿莱自幼就跟随在自己身边,两人早已对对方的存在感到习惯,尤其阿莱性子又冷,向来不露什么情绪。因此在时并不觉得,一朝离去,却处处感到有异样。强忍一口气没在方怀面前叹出来。只因他也察觉,相比阿莱,方怀更加敏感。不然,初见时那般胆大欢脱的一个孩子,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拘谨。

方怀自幼就在他人屋檐下长大,早已习惯恭敬卑顺,与那些在富人家里做仆的孩子一样懂得察言观色。只是自己说是自由之身,实际能稍稍干些活前都是靠外人养育,又不幸读过两年书,于是总是对别人的目光在乎些。反倒是那些从小就做仆的,惹恼了主人,也不过是惧怕肉体责罚或是月钱克扣,除开少数一些有心计的,其实并不在乎主人对自己什么看法。就是赶出去,也不过是再找一家主人罢了。

赵迁看着方怀,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又顿了顿缩了回去。沉默一会,还是开口:“你有了大名,以后不必再叫阿莱那名字了,也不好听。”

赵迁思念旧仆的心思,方怀是看得出来的。不过,他倒是并不在意此事。只不过是有些同情罢了。

“李大夫是个好人,跟着他学些本事也好。”赵迁又说,咬了咬牙“就是收费黑透了。”

“你明天到山上去,可要自己小心。”赵迁继续叮嘱“要是真有歹人找来,你就说那宝物在我这里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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