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窥门(2 / 2)

李辞看到方怀尚且有些恍惚的样子,放下书本,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有些天赋。”说完,便伸手从李平之手上接过方怀,运起灵力送入方怀体内。一边又问:“你可在水缸中看见了什么?”

“弟子只看见自己的倒影,还有白云树影。”方怀老实答道,随着李辞的灵力送入自己体内,便感觉有一股暖流从手臂流向腹部。一时间头脑都清醒了许多,身上也有了许多力气。“只是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头晕。”

“这是好事,说明你已经入了窥门阶的境界。”李辞抚须,闭上眼睛,把住方怀手腕,为他把脉。“寻常人少则一瞬,多则数月。像你这样一个下午,虽不是顶尖,但也是天赋异禀了。”

“就这么简单?”赵迁听到外面谈话,手中笔一顿,心中想到。窥门阶乃是修行之路的第一步。有时却也是最难的一步。到达此境界的人,并非就意味着有了什么法力,只是身体自然开始亲和天地灵力,有了修道的基础罢了。只是对许多人而言,终其一生也迈不出这第一步。就是高阶修士的子弟,往往也并非就一定有仙缘。故而各处门派依旧要从民间收徒。

“所谓窥门,乃是修道之人自叩其心的一步。”李辞睁开眼睛,将方怀松开“待你从水缸里只能看到自己时,大抵就入了囚惶阶了。”

“弟子一定努力看水缸。”方怀对着李辞屈身,做了个揖。

李平之在旁边听了,似乎憋不住笑一样,连忙用手捂住鼓起的嘴,却还是发出“噗”的一声。随后露出有些尴尬的神器,但旋即正色,解释道:“咳咳,这到囚惶阶,就不能靠看水缸修炼了。”

“那该怎么办?”方怀摸摸脑袋,似乎也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言论有些滑稽。

李辞微笑着,看着两个孩子,柔声说:“时间也不早了,明日平之会告诉你的,先去歇息吧。肚中饥饿否?”

“饿饿饿饿饿!我能吃掉一头牛!”李平之张开嘴,举起双手在空中边晃荡边呼喝着“爹,咱们晚上吃什么啊?”

“吃吃吃,就知道吃。”李辞白了自己女儿一眼“你带着明儿到杨嫂那去吃碗面吧。”

“嘻嘻。“李平之眯起右眼,吐了吐舌头“您罚我跪了一天,当然饿啊。”

“胡闹,不是吃了你方明弟弟的肉干么。”李辞吹吹胡子,瞪了瞪眼。

“啊,啊哈哈,我这兄弟指定也是饿了,我这就带他找吃的去。”李平之打个哈哈,目光溜向别处,抓起方怀的手便往门外跑去。只留下李辞在后面微微苦笑。

其实方怀肚中也早已饥饿,他大病几日,只不过进了一碗粥和些许油饼,但是又不好意思开口。下午时尚不觉得,从看水缸的眩晕中缓过来后便尤觉饥饿。

从院子里跑出后,李平之担心方怀的身体,便刻意放慢了脚步。带着他慢慢走过喑暗而又幽长的小巷,尽头似乎有着微微的亮光和隐约的喧闹。女孩拉着男孩的手,在石板路上缓缓地走着着,脚下的石板路破破碎碎,也并不都完全平整。有时,还需要跨步一跃。才能避免鞋子裤摆粘上尘土。

小巷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长是因为两侧除了围墙就没了什么别的景色,短是因为实实在在又只有几步的距离。走到尽头,一个转角,便看见一片喧腾。

明亮的灯火挂在各处商户门前,说是商户,也不过是几个大些木棚,卖些简易的吃食杂用。不像仙妒楼门前满是叫卖声,这里的商户似乎闲得多,不在摊位上坐着,反倒跑到隔壁摊上闲聊,间或几声大笑,反倒也显得热闹。商户围在一处空地旁。更外面一圈则是不少胡乱错落的草房民居,但不像眼前的空地上一样点着灯笼。

空地的中央是一颗老树,树长得很歪,几个孩子抱着它爬上爬下。树下面有几张桌椅,几个赤着上身皮肤黝黑的精瘦汉子,坐在那里纳凉打牌。李平之松开方怀,走到那一张木桌前面,看看一个汉子手中的牌,笑道:“杨叔,你这牌倒是一般啊。”

那汉子本就牌运不佳,脸上正是一片乌云。听到旁边有人嘲笑,伸手假意挥打:“去去去,小姑娘家天天在外面闲逛,还管到你杨叔的牌上来了。”

“嘿嘿,您不也是。”李平之往旁边一侧,躲开杨叔的手“今天怎么没有上矿?”

“他妈的,关你屁事。”杨叔看着牌桌,嘴里没一点好气“没上矿就是没上。你管那么多。”

李平之听了,心知也不好多问,于是笑着道了别,拉着方怀向一处面条摊走去了。

可刚刚转身,李平之脸上的笑意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反倒是一片愁容,与一抹轻轻的叹息。

“怎么了?”方怀跟着她又走了几步,忍不住问道。

李平之愣了一下,回头看看方怀,微微笑道:“没什么。”

面铺的主人是个有些消瘦的女人,颧骨和锁骨都有些突出。灰黑的眼袋显露出她的愁容。

“杨嫂,来两碗面条。”李平之带着方怀在摊位前的小桌前坐下,呼喝到。

女主人瞟了两个孩子一眼,叹了口气,转身回去下面条。手法看上去很是娴熟干练。不过顷刻间,便端上来两碗热气腾腾的光头面。

“杨嫂,这是怎么了?”李平之夹起一大筷子面条塞入嘴中,含糊不清地问道。

“唉,还不是柴米油盐那点破事。”杨嫂苦着脸,坐在摊位后面。把手往身上那泛黄的白布上一擦“这米面的价格又涨了不少,我这一碗面赚的钱还不够柴火。你杨叔还不安分,偏要给家里面添乱。”

说着,摊子前面走来了一个干瘦的人影,正是杨叔。站起来之后,杨叔显得并不高大,甚至算得上矮小,黝黑的脸庞上是一张粗咧的嘴和一对细小而锐利的眼睛。两条小臂上的肌肉和青筋显示着这男人的能干。腰上缠着一块白布,腿短了点,却给人一种有力的壮实感。

“嚷什么!臭婆娘。”杨叔看起来比在牌桌上更不高兴了,他走到桌前,拿起一个碗倒了些水喝“我明天去找吴工头,求他给我说个盐矿的职位。”

“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要给你说话。”杨嫂还是苦着脸,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你把人打了,哪家做工的还敢要你。”

“大不了回乡里还是种田。”杨叔啐了一口痰“你在这里摆个哭丧脸给谁看呢。”

“说得好听,你的地呢?不是早卖出去了?”杨嫂终究是落了眼泪“万一人家来要你赔,就是把我卖进窑子也赔不起。”

话说成这样,杨叔的嘴角也抽搐了一下,皱着的眉头稍微舒缓了一点,放轻声音安抚道:“好了好了,总不至于这样。我明日去赔个礼,送点东西,也有工友给我讲几句话,无非就是少些工钱。”

女人还是抽泣。李平之不忍再看,连着面钱悄悄多放了几文在桌上。便带着方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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