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至曲盐县(2 / 2)

“军爷,这告示说的是商品粮要缴税?”方怀站在告示前,仰着头仔细读了一遍“那要是自己吃呢?”

“自己吃,自己吃好像不用缴税。。”那守卫愣了一下,不知道这小毛孩为何突然这么问。往城里运粮食的向来只有周遭卖粮食的村民,要吃饭都是带着自己的干粮。

赵迁听了,也明白了方怀的意思。于是从袖中掏出一小把铜板,笑着递到守卫手上:“老人家进城玩一次,怕城里东西贵,多带点干粮也不奇怪。”

守卫看看钱,又看看那老人,也只好叹了口气,挥挥手说:“走吧走吧,趁现在也没什么人看见。”

那老人见守卫放行,千言万谢地在那里鞠躬。赵迁倒也不客气,只是催促守卫快些盘查自己,好早点进城。守卫收了他的钱,自然也客气,胡乱在赵迁方怀两人身上拍了几下,就算做是搜过身了。只有赵迁心中暗自慨叹,这一番下来,这所谓的新税显然是收不到几个子儿,只是徒增百姓负担。也不知道是朝中哪位贵人拍脑子想出的主意。地方县城,行政系统本就难以贯彻这样的法令,又脱离现实,向无钱的农民征收货币。真是不知道哪个蠢材的想法。再细想,若是许党的主张,筹钱自然会向商人出手,若是自己人,这法令又难免抬高粮价,既不惠农,更是增加城里产业营生的成本。但不经过这两大派系,朝廷又怎会做出决策?思来想去疑点重重,但又没有什么线索消息,于是只好暂且压在心里。

方怀见他面色不悦,也不好多问,只是跟在后面进了城。

曲盐位于两座大山间的山口,是全县向外的门户。其产业以矿业为主,包含一处大型盐矿与两处处小型的铁矿。近来也有传言此地有灵渠石矿脉。因此街上行人多以矿工居多,街边产业也多是些酒肆茶楼勾栏之类的便宜去处。唯有在城北的高地上是本地及周边的矿主地主等富人所居之处,有些高雅玩乐。富人区与主城区之间有一个书院,方怀曾在里面读过两年书。不过书院内分上下两班。下班子弟多是矿工之子,幼时相知,自然对方怀有些排斥,上班子弟多是富人之子,更是瞧不上他一个农民家的孩子。因此读了两年便觉得无趣退了学。

“阿莱,你可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在街上晃了一阵,赵迁忽然发问。方怀本就明白自己的身份,再加上肚中饥饿,更是没什么挑剔。只是不解为何方才路过许多烧饼店包子铺,乃至面馆烧肉店,都不曾停下。

“小的全听老爷的安排。”方怀低着眼,脚步不停。心里想着,自己数年前在这里读书,前些日子也替村里人进城跑腿,不想一夜之间,自己居然需要换做别人的身份回来,一时又有些伤感。

“不必拘谨,我既然问了,当然是要你说话。”说着,赵迁的脚步慢慢缓了下来。“打尖的事,之后再说。”

方怀抬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城北仙妒楼门前。这仙妒楼虽未必比得上北方城市的大酒楼,但一手本地菜色也是颇具风味,甚至偶尔也有外地游人前来探品。方怀在城中几年,莫说进去过,就是路过的次数也少。

“小的想吃面条。”既然赵迁这么说了,方怀也不好再客气。不过他倒也不是对面条有多大想法,只是赵迁问了,自己也不敢说随便二字。

赵迁回头看了方怀一眼,心中叹了口气,想起阿莱在时,并不会自称“小的”。他们主仆多年,早已情同父子。看见方怀,心中总有些不爽快,但心里也明白,这孩子又没有做错什么。于是一口气无处撒,反倒越发苦闷。

两人进了店,招呼小二安排了座位坐下。赵恰毫不客气,当场点下一碟豉油鸡,一叠葱烧豆腐,两只烧鹅腿,两碗骨头汤,再带上一大碗面条。又学其他桌的客人要上一坛本地的村酿。

酒楼的速度不算慢,趁着二人饿死之前,总算是把两条烧鹅腿先端了上来。赵恰用筷子夹了一只放到方怀碗里,那烧鹅油光发亮,暗红的表皮烧得如同糖酥一般,拿起来,也能看到一层油脂,和下面的瘦肉一起淌出汁水来。纵使两人心情再怎么差,饿到这个份上,也不免各自吞咽口水。

“吃吧,吃完了总能好受些”赵迁夹起鹅腿,细细咬了一口。又拿起酒瓶,为自己倒了一盏“到了城里,就能放松些了。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在街上找我们麻烦。”

方怀是个孩子,听他这么说,一直紧绷的神经一下放松了不少。但随着神经放松下来,心中情绪慢慢上涌,又想起死去的刘三与几位相识的乡亲,心中又不免难过,饥饿也随之如潮水般涌来。于是伸手准备去拿那鹅腿,却被赵迁瞪了一眼:“用筷子。”

于是方怀也拿起筷子去夹那鹅腿,只是众所周知,这带骨头的东西总不是那么方便,因此方怀显得有些笨拙。好不容易咬下一大块肉,发现赵迁正一条胳膊撑在桌上,看着自己呵呵笑着。

“小屁孩,喝过酒吗?”赵迁又端起酒杯,一口而尽。碗中鹅腿倒是没怎么动。“尝一点。”

方怀本有些抗拒,幼时被村里大人戏弄,喝了几口烈酒辣的他当众啼哭,所以留下来不好的印象。但赵迁既然开口,自己也没那个道理拒绝。于是双手接过赵迁递过来的酒杯,微微尝了一口,辛辣的味道随着暖流涌入腹内,当下忍不住发出“嘶”的声音。

“多谢老爷。”方怀心想长痛不如短痛,干脆闭上眼一饮而尽。苦酒入喉,也不知为何,并不如记忆中那般难受了。

随着剩下的菜肴陆续上来,二人是越吃越快,嘴上顾不得说上一句话。毕竟从昨晚算起,二人算是走了一天,又滴水未进。现在终于歇了脚。方怀还算适应,赵迁本就文弱,骨头一下便酥软了下来。一杯浊酒下肚,竟直接站不起来了。

“客官,一共是一两银子三十文”小二见这桌吃得差不多了,就三两步凑上前来,笑嘻嘻的“现在啥东西都在啊涨价,是比平时贵了些,您是付现钱还是银票?”

赵迁趴在桌上,也不多问,自然地从怀中掏出一块银子,递给了小二。倒是方怀被这数字吓了一大跳,连嘴里的东西也不敢继续咀嚼了。一两银子可相当于一千文钱!自己当初在书院念书,一天也不过吃个三十文钱。不到这一顿饭的零头。

“这,客官,小店没有工具,收不了大币”小二赔着笑,并没有去接那块银锭。曲盐县里通常也就流通铜币和银票。因此各家商铺并不常备切割与鉴纯的器具。“対街就是钱庄,您老不妨去打散了。”

方怀听了,自觉站起来,看向赵迁。这理当是他该做的琐事。不过不知赵迁是否放心让自己拿着这么大一笔钱财。

“愣在干啥,去啊。”赵迁皱皱眉,对着外面撸了撸嘴。方怀这才拿起银子,向外奔去。

像这么大一块银子,不要说摸过,就是听也听的少。方怀拿着银子,难免紧张。于是贼似的压着身子,一边张望着一边小跑,也不顾路人奇怪的眼神,跑了一路总算是找到钱庄门口。刚要进门,却忽得听到后面有人在喊:“哟,这不是方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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