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归家（2 / 2）

更夫的梆子敲到第五次，柳异小心地避过夜班的巡逻衙役，悄悄穿过广进里正门的牌坊，没两步就看到自家大门，就在街尾。

深秋，时间仿佛都被冷风凝固在黑暗中，柳异一路奔走，很是出了一身毛汗，这时被穿堂风一激，瞬间打了个冷战。

“不好，得赶紧回家。这年头，哪里生得起病？”

庆国此时的医疗水平受制于生产水平，还相对落后，“因病返贫”甚至“一病就死”是常态。

柳家，再经不起折腾了。

三步并作两步回到自家门前，趁着淡光仔细地打开挂锁，柳异进了前厅，又轻手轻脚的关上门。

忽然，他耳朵一动，后堂母亲的房间里，有淡淡的啜泣声：

“…伟林啊伟林，你这死鬼怎么就去得这么早？留下我们这孤儿寡母在世上伶仃…”

“…阿异长大了，幸亏老天垂帘，不然要是他出了事，我真不知道怎么活啊…”

“…至于柳心，她还是以前的老样子。这些年求医问药、卜卦问仙试了不知道多少次，这孩子…”

伟林是便宜老爹的名字，母亲在白日里强装坚强，维持着家庭的安稳，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稍微宣泄一下内心的苦楚。

听了许久，柳异沉默着，又忽然想到柳氏平常都是卯时中起床，现在还差半个时辰，应该不是早醒了。

她肯定是一夜没睡。

这让他想起前世，小时候自己出去和朋友玩，疯到三四点才回家，却总能在客厅看到在看电视的妈妈。

她们明明都是贪睡的人…

知道是这样，柳异刻意在院子里踩出动静。

“谁？”

屋里传来柳氏紧张的问声，接下来一阵零碎翻倒。

“娘，是我～”

柳异声音都有些颤抖，走到房门前，轻声回道。

脚步声轻轻，门打开，是母亲柳氏，一手还抓着剪刀：

“你呀，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柳异接过剪子，报喜不报忧：“今天收获太多了！娘，你看，有大块的猪油、下水这些，还有两只土豚，足有八九斤重！对了，柳心和阿福呢？”

柳氏却好像没听到儿子的自吹自擂，她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只是眯着眼摸索：

“这两个小家伙没心没肺，早早就睡下了，就在里面。倒是你，没磕着碰着吧？你身子这么弱，可别累坏了，娘，心疼啊！”

“没事，娘，你看。”柳异活动了两下：“一点事都没有，你别担心了！”

“没事就好。不过你肯定饿了吧，喏。”柳氏转身进屋，没多久又出来：

“这还有小半个黄面馍馍，我不饿，你赶紧吃了吧。”

她语气有些艰难：“再忍忍，天亮以后，我去买粮，把你招娣婶子之前借我们的黄面还上，顺便看看有没有蛋票，给你补补身子。”

柳异手里握着还有些温度的小半块馍馍，知道她怎么可能不饿，心里一酸：

“娘，相信我，咱们家很快就会有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