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华年（1 / 2）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期一个冬日清晨，在胡安省宁古市的要塞城镇雅萨县，当地重点中学雅萨县中的操场上正进行着朴素而热烈的升旗仪式。

雅萨县中是幅员二十二万平方公里的宁古市仅有的三所重点高中之一，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中期建校。学校年组班级数量不等。像即将毕业的高三年组，仅有四个班级。而刚入学不久的高一年组，则一下子招收了八个班级。两届学生数量的成倍跨越，反映出雅萨县中近年来在宁古市教育界的影响面拓展与实力提升。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胡安省，像雅萨县中这样学生数量超出千人规模的县制高中全省筛选下来不超过三十座。

在迎风裂动的国旗下，千余名师生的目光集中投向操场边的看台上。阳光里扣有金属条修饰轮廓的看台熠熠生辉，随着光线的波动，忽闪忽暗的刺激着台下众位师生的眼睛。

看台上校领导一本正经在训话，看台下，各个班级队伍前方的班主任目光炯炯盯着管辖区的五十来号人，严阵以待生怕出什么纰漏。

在只有校领导浑厚声音回荡着的操场，突然传来一声轻脆的喝斥：“杜凌楠，把你校服上衣拉链拉上！”这一声喝斥，分贝不高却格外清晰，站在人群中心正左右脚倒换着调整站姿的高二四班女生杜凌楠瞬间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连台上念稿子的老校长也扶了扶架在脸上的花镜，向她这边张望。

众目睽睽下被点名批评的杜凌楠尴尬极了！杜凌楠一米六五左右的个头，披散着一头清汤寡水刚好盖过耳朵的直发，这是位在人群中稍不留神，就会一眼略过的瘦削女孩。可一旦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就会被那淡淡的蛾眉，碧水漓漓的大眼睛吸引住视线。更动人心弦的，是她周身上下自然而然散发出的热情似火又恬淡简朴的气韵。

猛挨一声断喝，杜凌楠的心情很是不爽！班主任高茹华眼睛像喷火似的盯着她看，杜凌楠再是倔强，在这种情境下也只能选择服从。她手忙脚乱的将敞开的校服拉上，双手垂竖，昂首挺立。余光中见高茹华挪开了剥皮式的注视，迈步回向前方。提着气儿的杜凌楠一下子松泄下来。有同学轻拉下她的衣袖以表安慰。杜凌楠没有回头，心中却暗自嘀咕：自己没拉衣服链怎么了？校规什么时候要求衣服必须拉上链子！高老师明明就是看自己不顺眼，处处与自己为难。可她能有什么办法呢，家长和老师是不能选择的，只能忍。

孩子终归是孩子，这一个小插曲没一会儿就被人们扔到脑后，包括当事人杜凌楠。升旗仪式过后，学生们排着队整齐步入教室，高二四班第一节课，正是班主任高茹华的语文课。

“时间就像水一样没有味道！”当课程接近尾声，课堂上，坐在第一排的杜凌楠砸吧砸吧嘴，一个白眼甩向正振臂板书的语文老师后背，悄悄为脑子里突然闪现的“妙句”得意。

乘着老师背对着学生写板书，后桌的白岚琼抓紧时间塞给杜凌楠一张小纸条。杜凌楠回头诧异的瞅了她一眼，白岚琼吐了下舌头，巧笑嫣然地指指教室右后端，杜凌楠不由自主脸腾的通红！她狠狠剜了白岚琼一个白眼，微抖的手展开纸条匆匆扫了两眼，便像被烫着一般不留情面的扬手将纸条扔向白岚琼。

“拿过来！”静寂的教室从讲台处砸过来一声断喝！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杜凌楠大脑嗡的一下，心脏险些从喉咙里跳出来！她嘴里边念“阿弥陀佛”，边带着掩耳盗铃样的侥幸事不关已似的翻看书本，偷偷拿眼稍斜瞥向上瞄着班主任，当确定高茹华的手明明白白伸向她们这一角后，杜凌楠站起身，低着头脚蹭着地一言不发。

看着杜凌楠满脸的排斥与倔强，高茹华没来由的格外光火！到今年，她教书少说也有三十年了，被评上市级高级教师算起来已是五年开外，教过的孩子达不到上万，五六千绰绰有余。按理儿，高茹华是位资深的优秀教育工作者。但即使这样，在她印象中，依然找不到第二个像杜凌楠这么“拧”的人儿！本来上课时传纸条，并不等同考场行为需要严查纲纪上纲上线。可越看杜凌楠脸上的颜色，高茹华越是火冒三丈，面对这位早就令她头疼不已的学生，面对眼前突发的换作他人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小事，高茹华自然要借题发挥大作文章。

教室里鸦雀无声，五十五名青春萌动的眼睛“刷”的一下，整齐的看向杜凌楠所在的位置。

与班主任“较量”不止一次的杜凌楠暗叫倒霉！她知道，无论大事小事，只要是与她沾边的事儿，“老班”都会精神百倍高调处理。可今天，她着实为难，她坐在第一排，传纸条的“事主”坐在班级右下角最后一排，纸条上写的什么，只有天知地知，她知他知。那是属于她们自己“青春的秘密”，即使自己无错，她也不想让成人的权威轻易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