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 2)

“第一次来?”他抽了几口后问。

“是。”我答。

“难怪。”

“什么意思?”

“你的那个位子,本来是我的。”

“这种地方,还有固定摊位?”

“也不是,就是天天都来这儿,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抱歉啊,我还真不知道。要不我们换换?”

“不用,你就在那儿吧,哪儿都是卖。”

开始上人了。“嗞”的一声,一股幽长的臭味飘过来,应该是有人的臭豆腐摊子开张了。

我的邻居摊子前挤了四五个人。他一边抽烟,一边招呼顾客,很快就卖掉了七八双。也有人到我的摊位上来看,但最多只是摸摸,连价钱都懒得问就走开了。

忙完一拨人,他看着我直乐。我脸上发烧,又没有什么事,便跟他闲聊。他说自己姓张,来自南方某省,就住在附近,每天赶早市和夜市,生意还凑合。他问了我的情况,看了我卖的东西,又问了价钱,说可能不太好卖。

又有人来问他的拖鞋。他熟练地应对,很快又卖出好几双,看得我眼红得很。

他又点着了一根烟,但才抽几口就扔掉了,低头收拾东西。我很奇怪:“怎么了?”他不停手,小声说:“收拾东西,赶快走!”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听了他的,手忙脚乱收拾好东西,跟着他跑了。刚转进一条小巷,就听后面有人喊:“城管来了!”

我们加快脚步,钻进另一个巷子。我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加上袋子有几十斤,很快出了一身汗。他可能发现我有点喘,就停下来说歇歇。我喘匀了后,夸他有预见性。他有点得意地说,他对这一片的城管都有点脸熟,刚才是发现一个人以前好像见过,仔细一看还真是,估计是先来摸情况,所以赶紧跑了。

又歇了几分钟,突然跑过来一群人,前面几个看起来是同行,后面追的无疑是城管了。我们马上往前跑,但迎面又来了一群人。他低声说:“坏了!”我问:“怎么了?”他说那些人也是城管。我吓坏了,这是两头堵啊,忙问怎么办。他倒沉得住气,指着一个垃圾堆说:“赶快把东西扔到那里!”我还有点犹豫,他已经扔过去了。我只好照办。扔完后,我们空着手迎着城管走,一直走到巷子口。听着身后的动静,他说:“不急,等他们走了,我们去把东西捡回来。”

过了十几分钟,我们感觉城管还是没有走。他说他去看看情况,安全了再来叫我。我让他当心。他说放心吧。

他转身进了巷子。我在外面提心吊胆地等了有半个小时,他却一直没有回来。我心里着急,就也进去了。巷子里已经恢复了平静。我跑到那个垃圾堆旁,他并不在那里,但我的东西也不见了。路灯昏黄,我扒拉了几下垃圾,除了恶臭一无所获。

我带着一身腥臭回去了。当晚没有睡好,第二天一早,我抱着一丝希望,回到原地去看。那里的垃圾已经被清运一空,只剩一个张着大嘴的铁箱子,里面是空的,旁边还有一大片污渍。

当天晚上,我没有去开会,又去了夜市。虽然前一天被城管查抄过,但那里又恢复了生机。我在夜市上没有找到那个人。我跟摆摊的人打听了一下,他们都说不认识。

我就这样失去了那一大袋子东西。我怀疑是那孙子偷走了,但没有证据,也找不到人。

再开会的时候,他们听了我的遭遇,都笑得不行。笑过之后,郝总严肃地说:“丢的这一袋子东西,我算算多少钱,就从你的工资里扣吧。”

我说:“这算是不可抗力吧?谁知道城管会查抄呢?”

钟欣也说:“这算是意外,下次注意就行了,不用扣钱吧?”

郝总板着脸说:“不行,必须得扣。”

我极其懊恼,一梗脖子:“那你们想办法卖吧,我不管了。”

但还没等到扣我的钱,郝总就犯了个更大的错误。几天后晚上开会,他来得比以往都晚,坐下后半天一言不发。在我们的追问下,他才说,前几天他从一个同乡那里订了一批电脑配件,被骗了。

之前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组装电脑卖比较好。郝总在中关村就是干这个的,对市场很熟悉。他先前不在网上卖这个,是觉得这东西贵,后来一调查,发现大家远比想像中的有钱,打游戏也是刚需。

郝总说,他买的这批配件,价钱比市场上的便宜一半还多。货主也算是认识。他看过货,是正品,但对方要求先付一半定金。他刚开始并不太放心,就托可靠的人打听情况,有反馈说这人最近手头紧,急着出货,人倒是靠谱的。他就信了,怕夜长梦多,立即按要求把货款打过去了。钱打过去之后,他心里也忐忑,就催着发货。那人却突然不急了,再催就语气生硬起来,还催干脆就关机了。郝总急了,再托人打听,都说找不到这人了……

我和钟欣都愣住了。这相当于把老本都折进去了吧。我很想说,“这笔钱也得从你的工资里扣吧?”但看到他那张沮丧至极的脸,还是咽下去了。

“我再找人打听一下,一定要找到这孙子……”郝总一指剩下的那几袋东西,“先把这个处理掉吧,看着碍眼。”

怎么处理掉呢?我们又开始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钟欣一拍桌子:“我就不信了!”

第二天,她亲自到学校人流量最多的操场入口处摆摊。她还真是挺棒的,三天就卖掉了一袋。只是好景不长,第四天她刚摊开东西,两个保安就过来了:“收起来!”

钟欣一愣:“为什么啊?”

“这里不准摆摊。”那两个人语气很生硬。

“哪条规定说不能摆摊?”钟欣不服气。

“哪条规定说能摆摊?”那两个人反问。

钟欣和他们吵了一架,最后没有吵过,只能噘着嘴,背着袋子回来了。

这些东西放在那里,烦在心里,最后还是郝总亲自出马,在太阳出来之前,以白菜价处理给了早市上一个摆摊的。

处理完东西,我们又专门开了一个会。郝总给我们报了账,说现在账上还剩下不到四千块钱。我和钟欣都有点不信。郝总递给我们一张纸,上面一笔笔记得清清楚楚,各种开销、损失,再加上人吃马喂,倒也大致对得上。

郝总苦笑着说:“最开始我想到会赔,但一没想到赔得这么快,二没想到赔得这么多。”

钟欣叹了口气:“许总以前也说过嘛,我们也就是玩玩,也就能坚持几个月。”

我说:“许总真是老狐狸的眼光——不管怎么样,得给他一个交待。”

钟欣也同意。

郝总想了想说:“也不用着急,做生意赔了很正常啊,许总还欠我们五万呢。”

我笑他做梦。

他说:“你还别不信,我过几天就去找他,把那五万块要来!”

我完全不看好:“这事你自己去吧,我就不陪了。”

他鄙视地看着我:“我还怕你坏了事呢。”

我气得摔门而出。

第二天晚上,钟欣给我打电话:“你怎么不来开会呢?”

我说:“我还有事,你们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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