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2)

那女孩问:“您怎么称呼?”

“我姓郝,郝时移。”

那女孩低头看了一下什么,随即拨了个电话:“何总,郝先生到了……好的。”

放下电话,她抬头对我们微笑道:“请稍等,何总马上出来。”

何嘉很快款款而出,微笑着跟我们握手,随后领我们进了一个房间。一个胖子背对着我们,正在一个硕大的鱼缸前忙着。听见我们进来,他回了一下头。果然是许总。他放下鱼食,用一个白毛巾擦干净手,哈哈笑着过来跟我们握手。

这是我第三次见到许总。这次比前两次近多了,我能看到他头顶的少许白发,还有脸上的褶子。

后来我们隔着宽大的办公桌对坐。许总轻摇了一下老板椅,扭头对何嘉说:“你把那张报纸拿过来。”

何嘉扭身从报架上拿出一份报纸,摊在我们面前。许总指着报纸,让我们看一篇文章。我们三个起身,凑到一起看那文章。那报纸好像叫《京城时报》,文章标题我忘了,内容是许总在另一个大学里的巡回演讲,作者是胡佳佳。郝总看过后说:“许总讲得真不错,上次你到我们学校讲过一次,这个演讲在原来的基础上,又有些新东西。”

许总指着一张照片让我们看。这是一张他演讲的照片:宽大的阶梯教室里,阳光从窗户里射进来;他站在讲台上,侧脸对着光,一只手撑着讲台,另一只手在空中坚定地指着前方;台下听讲的学生,神情专注……

许总笑着对郝总说:“这照片,你拍得好。”

何嘉也凑过来说:“是啊,胡记者从几百张照片里,一眼就看中了。她说,这上面的许总,演讲时有种布道的感觉。”

郝总的嘴,都快咧到耳朵后面了。

我这时才注意到,这张照片是郝总拍的。后来我才知道,上次我们去听那个讲座,他拿到了许总的行程表后,就带着数码相机一路跟拍。

看过照片,许总请我们到另一处转角沙发上坐,还亲自给我们倒茶。茶杯的把儿有些光滑,我小呷一口,并不好喝。无意中一抬头,许总正似笑非笑地看我们。我心里有点发毛,不知道他俩感觉如何。

许总突然叹了口气:“唉,我真怕害了你们。”

我们放下茶杯,面面相觑。

许总拿起茶杯,一边品一边说:“我有一个朋友,他手头有些闲钱,也不知道听了谁的忽悠进了股市。原本他只想拓宽一下投资渠道,没想到买的第一只股票就赚了几百万。看起来这是好事吧?不,刚好相反。这钱来得太容易,他做别的事就完全没有兴趣了。他把公司卖了,全投进了股市。只是这回好运气跑了,他折腾了几年,最后赔了几千万吧……”

我们对视一眼,我觉得他俩也没明白许总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许总应当看出了我们的疑惑,解释说:“创业这种东西,也跟炒股票似的,一进去就出不来了。炒股票,是一赚两平七赔,一成人赚钱,两成人保本,七成人赔本。创业比炒股票还要惨,有百分之五的人做成就不错了……”

郝总说:“总有人成功吧?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许总看了他一眼,笑了:“你有这个想法也不奇怪。没有人觉得失败的会是自己。大家都是这么想的,不然就没有人干了。按说,我不该打击你们的积极性,但你们的这个……也算个项目吧,我敢肯定,百分之百会失败。”

郝总不服:“许总,您还不了解我们,怎么就知道不行呢?”

许总一笑:“找我要投资的人,每个人都这么说。有想法是好的,但这事成功的机会太少太少了。有多少人在社会上闯荡多年,各种资源也不缺,最后还是没做成的大有人在,何况你们还在上学。所有人都盯着几个成功了的,对失败的视而不见,总觉得别人不行,换自己就会行。不见棺材不掉眼泪啊。以前我都是鼓励大家,现在开始劝退了。有人来找我要投资,我就劝他们,老老实实上班有什么不好?干吗找这个罪受?”

他又喝了一口茶,摇摇头:“到目前为止,我只劝退过两三个人,大家真是有飞蛾扑火的精神啊……”

一席话说得我们有点沉默。

我心里直打鼓,看看他们俩,也是一脸失望。好在许总接着说:“算了,我也不劝退你们了!就当我出点钱给你们玩玩。反正你们这项目也活不过半年。二十万够不够?”

这个数字吓了我一跳。郝总啪地站起来,向许总鞠躬感谢。我和钟欣对视一眼,也站起来弯了弯腰。

许总笑着示意我们坐下。

何嘉在旁边,眼神复杂地看了许总一眼。许总愣了一下,又说:“二十万太多?那就十万吧,就当打水漂,亏完了我也不怎么心疼。”

何嘉撇了一下嘴。

许总对她笑道:“你得换个思路。这是个新闻啊,你跟胡佳佳说一声,让她写篇稿。当然,宣传的时候可以说是五十万,就当打了个广告吧。”

何嘉说:“五十万不太好听,凑个整数吧,一百万,就说是意向资金,反正又不会有人来查账,到时候别说漏嘴就行……”

许总对我们打了个呵欠:“那就这样!剩下的事情,你们直接跟何嘉联系吧。”

我们对视一眼,千恩万谢,起身告辞。何嘉送我们到电梯口,说:“小郝,明天我给你打电话,有些事还要跟你商量一下。”

郝总点头如捣蒜。

电梯门一闭,郝总立即兴奋得像只猴子,不停地对着镜子抓耳挠腮。从旋转门出来时,还差点被夹了手。

我提醒他:“看你那轻浮的样儿!刚才许总可是说了,我们这项目活不过半年……”

钟欣也说:“郝哥,这事是不是风险太大啊?”

郝总不以为然:“你们懂什么啊?”

钟欣白了他一眼。

郝总说:“你们是真傻,真的。我们拿的是风险投资。风险投资懂不懂?说白了,就是钱亏完了也没事,许总不会找我们算账。”

“真的假的?”我们还是有点不信。

“你们啊……反正钱是我从许总那里拿的,亏完了也不会找你们!行了吧?”他恨恨地说。

那好吧。

回来我们自然还是打车。到学校时已是中午,郝总提议去南门吃饭。我困得不行,就让他们去吃,我回宿舍睡觉。

那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醒来后拿起手机,上面有几个未接电话,都是林萌打来的。我打回去,她没有接。我担心了半天。好在下午她回电话说,她爸爸情况有点严重,她回去之前已经在ICU待过几天,现在转到普通病房了,医生说还要观察。远在千里之外,我只能安慰她要挺住,情况会好的。

我原以为她过几天就能回学校,结果一直快到放假也没有回来。我给她打过几次电话,她说她爸的情况好一天坏一天的,她也不敢抛下爸爸回学校,怕一回来就送不了终,只能就那么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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