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雨中（2 / 2）

林鄢甩钩，又扭过头笑着问，“诶，你还记得那块刻地藏菩萨的碑不，姐咱们一会去那边林子看看那块小碑还在不，咋样？”

张涵默一直单手撑着下巴，看着叶子随流水走开，默默听着林鄢的话。

“行。”

她嘴上应着，心绪却早已随微风飘远。

那好像是一个和今天一样平常的中午，在张家院子里，厨房，一个碗碎了。

她赶紧捂着耳朵快步跑出了大门，后面只余撕打，谩骂，嘲讽之声，不绝于耳。她不理解，为什么只是一个小到可以勿略不计，根本就是无心之举的一个行为，为什么都能成为父母相互你一句“***没出息”我一句“**臭*子”的理由。

一个小小的身影，如幽魂游街。“小默默？咋了，咋不回家呢？”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还牵着一个小男孩，小张涵默抬头一看，是鄢鄢姨，少女又低下了头，她紧咬着嘴唇，地上只有那三双鞋，呀，看不太清楚了。

张涵默扔下了认真垂钓的林鄢，她走向边上的树林，突然她愣了愣，大树突出的树根上挂着一只破鞋，她笑了。

它被人类遗弃，又再次被自然捡起，这不是这个绿色世界唯一不和谐的东西，塑料袋，纸壳箱，还有几个金属易拉罐，它们被阳光照射反射出一个个小光点，她突然想起了林鄢唯一几句还挺有诗意的话，阳光是最讲公平的，不管是绽放的花朵，还是破旧的的杂物，它谁都没有落下。

她又想起了那个男孩，脸上又添了几点落寞，明明是天天都能看见的一张脸，总是吵闹的站在她的身旁，可是就当她要失去了他的时候才知道，甚至连模样都没记清楚，她心里曾无数次的问过自己，是不是自己再勇敢一点，自己就可以…

“唔”她使劲的摇了摇头，甩掉那些已经不符合身份的想法，自己还是继续做他的姐姐，青梅，发小什么都行，这样至少不会失去他，她其实很清楚的知道，就算没有白子欣，她也不会向林鄢表白，这个世界上真心对自己好的，除了林鄢的爸妈，和林鄢，好像就有没有其他人了。真是讽刺，打心眼里疼自己，爱自己的居然不是亲生爸妈，张涵默面容近乎狰狞，她用手指轻轻擦下眼角流下的泪水，她只敢在这无人的树林轻轻啜泣。她抬头，看着被枝条锁住的天空，她突然摘下了刚刚戴上的眼镜，那是林鄢的眼镜，很大，她其实没有近视，只不过戴久了，眼睛有些不适，她眯起了眼睛，视野还是很模糊。

她突然好像发现了新的世界，她戴上眼镜，又摘下眼镜，她重复好几次，最后把眼睛夹在了半截袖的领口，她将被风吹乱的碎发轻轻捋到耳后，她还是眯眯着眼睛，她发现这眼镜好像一把密钥，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只是她这次看见了这个绿色世界里另一个世界，模糊而又真实，如果可以，她想一只保持这个状态，模糊而安全。

男孩还是坐在那棵树下，安静垂钓。

夏天的天气像是不大的孩子的脸色，变得极快，不消一分钟，乌云就乌压压的盖了过来。

还记得，小时候林鄢就特别期待这种天气，还喜欢很响的雷，很猛的风，很大的雨。他会冒着大雨冲到她家的屋檐下，带着她一起，听着哗啦啦的雨声，感受着被风吹拂着脸庞，嗅着田地里泥土的气息。

但张涵默从没答应过他的邀约，她很遗憾，又很庆幸，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彼此童年的收藏家。

“姐！快回来！回家了！”林子外传来林鄢急切的喊声。

“来啦！”

到处都有泥土树叶的味道，林鄢已经收拾好了渔具，背在了身后。

他跑到了张涵默的身边，把提前准备好的雨披罩在了她的头上，他抹了抹额头的汗水，还是那张标志性的笑脸。

“还傻笑，跑啊！”

狂风大作，雨滴如豆子般撒下，林鄢就拉着张涵默的手腕，他们如一尾游鱼，逆着如流水般的满地青草，左右摇摆，冲上大坝坡，

“刺激！！！”林鄢全身已经湿透了，满头的碎发软趴趴的，老老实实的躺在了他的额头上，林鄢双手拢起，深吸了一大口气，冲着大坝下大喊道，“祝！张涵默永远快乐。希望张涵默早点出书，然后带着我环球旅行！”

她那一身好久没有沸腾的血液，再次翻涌起来。

她在心里轻笑，这就是长大的代价吗？但是无所谓！

因为，那个“独”属于我的少年，他就在我的记忆里，永远年少，永远闪耀！

大风夹带着雨滴，吹掉的扣在张涵默头上的雨帽，她全然不顾，学着林鄢的样子，也冲着大坝下大喊，

“祝林鄢永远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希望他永远是，永远是开心的快乐的！”

雨越下越大。

人为何却越来越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