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回首不知春秋(1 / 2)

旧遂王朝,帝都续昼城。

四大街,八小街,七十二蚰蜒巷。

八小街东清街上,酒肆茶馆纵横,行人穿梭其中络绎不绝。

秋老头在东清街上支起了一个馄饨摊。

刚将新木桌擦拭干净的秋老头,坐在摊子旁的小凳子上,手中搓洗着抹布,微微抬头看了看来往行人,满头白发垂至腰间,用根草绳简单拢起,腰背微驼,布满皱纹与斑点的老脸上依稀能瞧出年轻时的俊朗风流。

“秋叔,还是一样,一碗馄饨加颗鸡蛋。”常来的教书先生虞青拉开木凳随意的坐下来,朝着秋老头笑道。

“好勒,虞公子,今儿下学这么早啊。”秋老头熟络的应了声,站起身去忙活。

“再过些日子就过年了,这些日子让他们早些回去准备些新衣裳,帮家里做些活。”虞书翻着一本旧书籍答道。

“那些权贵子弟回到家享受就是了,还需要做什么活啊。”秋老头看着锅里翻滚的馄饨,下了一番结论。

虞青想了想,还真是这么个理:“秋叔你说得对,明儿就让他们晚些下学。”

秋老头将煮熟的馄饨以及鸡蛋盛到一个干净的白瓷碗里,又加了勺葱花小虾米,淋了些自家酿造的酱汁,端到木桌上,递给虞青一个木柄长勺:“虞公子,慢用。”

虞青将书籍轻轻放到一旁,接过秋老头手中的木勺,轻轻点了点头。

秋老头余光看了一眼那本书籍,随后将目光移至空中。

这天啊,像女子的脸。

前一会儿,还是艳阳高照,刺的行人睁不开眼,这一会儿,黑云压城,隐隐有雷声入耳,若是抬头仔细瞧,云中似有银蛇轻舞。

“虞公子,瞧这架势待会的雨小不了,你得赶紧回去咯。”秋老头扭头朝着虞书说了句,然后便弯腰去收拾铺子,准备提前收市,回家避雨。

虞青咽下最后一口混沌,从袖口翻出三颗铜板放至在桌面上,加老旧书籍夹在腋下,朝秋老头点了点头,朝巷外走去。

秋老头将铜板收至腰间布袋内,将白瓷碗和木勺放入一个木桶,随后将木桌抬至摊后的房屋内,又将那些吃饭的家伙什一一收拾妥当后,才双手拢袖坐在门槛上抬头望着天际,随着一声雷响过后,倾盆大雨随之而来。

落在地上的雨滴砸出一个个小坑,灰尘尚未来得及扬起便又被其它的雨滴覆灭。

巷子里的泥土地很快蓄起一个个小水池,幼童将双手搭在头上,乐呵呵的朝家跑去,路过那些小水池时顽皮的跺上两脚,泥花四溅,裤腿上留下一个个斑点和这场雨的回忆,大人的喝骂也随之而来,但哪些喝骂盖不住雨落之声,也盖不住孩童欢乐之音。

秋老头的脊背随着那声雷,又弯了些。

但他并未低头,双眸依旧望着天穹,口中只是低喃了句:“呵,是比往年响了些。”

这个往年,不知是多少载以前。

秋雪君站起身来,佝偻着身躯走向屋内,尽显老态。

他忽的扭头看向脚下的影子,似哭似笑的说了句:“好一条苟且偷生的丧家之犬。”

“咚...咚..咚”

“秋老头,开门!”

屋外的木门被敲的直颤。

秋雪君打开房门。

滂沱大雨下站着一人,灰褐短衣湿透紧贴着身躯,腰间横跨着一把短刀,四方脸,眉宇直接尽显英气。

“秋老头,搁屋里干啥呢?偷摸瞅小人打架的画册呢?”齐当家豪不客气迈进屋内,将上衣脱去用手拧了几下,满是疤痕的后背在胳膊使劲时略显狰狞,嘴倒是一刻未曾停下:

“秋老头,你知道不,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那块石头,下半截昨天在落日河里捞上来了,国师说那玩意是什么源石,里面封印着邪魔,已经逃出来了,现在皇宫的守卫都加了不少人,我打明个儿起,就去皇宫外当差了。”

秋雪君将门关上,走到齐当家背后,伸手便朝脖后挥了一巴掌:“你小子才看小人打架画册,老夫不好女色!”

“嘶...”齐当家抬起胳膊摸了摸脖颈后方,使劲扭头想瞧瞧有没有被打红,嘴里也骂骂咧咧:“老小子手劲倒是不小,瞧瞧是让我说中了吧,有个词怎么说来着,恼..啊对,恼羞成怒了。急了!”

秋雪君面色一黑,抬手便又是一巴掌上去。

齐当家想躲,但不知为何,老小子的巴掌怎么也躲不过去,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

“哎呦,疼..”

眼瞧着下一巴掌已经举起来了,齐当家识趣的闭上了嘴。

秋雪君放下手,提了桶水走向木桶旁,将清水倾倒进木桶里,木勺上浮,瓷碗沉底。

他一边洗碗一边说道:“齐小子,你这两手庄稼把式,繁星境都入不了门,去皇宫外当什么差,真有什么邪魔,你能应付?”

齐当家咧了咧嘴,双手摁住膝盖身子微微往前,似是自说自话一般嘀咕了句:“我可瞧不上那些不入流的命星,急啥。”

秋雪君苍老面皮下的嘴角微微一抽,忍住将瓷碗砸向那心比天高的粗鄙武夫头上的冲动,还是提点了句:“齐小子,你走肉身的路子,繁星境只需挑个抗揍的命星,苍天横竖各四十九道,竖三十七道的巨灵星团内星辰何止亿万,就没一个互相对上眼的?”

“啧,没想到秋老头你没修行,也知晓横竖四十九道,你该不会是话本里那些游走红尘的老怪物吧?”齐当家并未回应秋雪君,而是蹲在他身旁打趣道。

“滚边儿玩去,你小子看话本看疯魔了。”秋雪君不去看他,自顾自的将洗涮好的碗筷码放齐整,又取出一壶果子酿。

齐当家熟练的接过酒壶,走向桌子,稳稳当当倒满两大碗。

“纵横四十九道外不还有太阴太阳两颗命星,算命先生和我说过,我是太阳神君转世,可以纳太阳为命星,横行古今!”

“好小子,没喝就醉了,听茶馆说书也就图一乐,真听笑话还得瞧你。”秋雪君坐到齐当家对面,单手持碗饮了口果子酿。

齐当家瞧见秋雪君饮下第一口后,才将瓷碗端起,龇牙咧嘴的嘬起来。

心中不免腹诽,也不知老家伙嗓子是不是铁砂浇筑的,这么烈的酒喝下去面不改色。

“秋老头,你到底是打哪儿来的,真没修为在身?”齐当家瞧着对面褐色布衣,白发满头的老者。

即使身处此地,这般面貌,那种挥之不去的出尘贵气较之他见过的任何人都要浓厚,即使是他偶然得见的皇子,也是不如的。

秋雪君抬眼瞧了一眼齐当家,似笑非笑的说了句:“我和你小子一样,算命的说我是太阴神君转世,得纳太阴星入命宫,才能开启修行道。”

齐当家放下手中瓷碗,挤眉弄眼道:“要不怎么说咱爷俩对胃口呢,只不过秋老头你这牛皮吹的没边,太阴星三百年前才第一次被点亮,亘古至今修行人纳命星都从纵横四十九道当中取,那位太阴神君开了先河,这才有数不尽的后来人想要纳太阳星入命宫,你咋不说你就是当年那位太阴神君呢?”

秋雪君闻言也是一乐,点头道:“啊,对,没想到被你小子看穿了。”

齐当家举起瓷碗,咧开嘴嘬起果子酿,沾沾自喜。

吹牛皮的功夫,他齐当家称第一,这东清街上还没人敢称第二。

更何况秋老头这牛皮吹的如此拙劣,怎会看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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