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还未至的最后(2 / 2)

承恩然后示意洛渊过来,实际上,孩子已经自觉地站起身了。

男人伸出手,与洛渊问候道:“你好。”

洛渊也伸出手,并发现男人的手掌异于常人的宽大,于是握着他的两根手指,仰着头,长长的睫毛上下浮动,“叔叔好。”

男人露着微笑,扯出了眼角的皱纹。

承恩走到洛渊身边,轻声说:“小渊,爸爸要和这位叔叔谈一些重要的事,你先跟着这位姐姐待一会儿,好不好?”

“嗯”洛渊轻轻点头。

承恩摸了摸他的头,站起身。一旁的女警过来领着孩子出去,在门口时,洛渊转头对父亲说道:“爸爸,再见。”

他看到父亲微笑着向他挥手,李警察的背影,与父亲的笑容一并掩入门内,不见了。

当门再次关上,承恩坐回椅子上,李警察敛去笑容,坐到他对面,沉声道:“上次的事,我替他们谢谢你了。”

承恩倒上两杯水,“我不过一个中间传话的,没做什么。”

李喝了口水,放下杯子,“警察都束手无策的主谋全部落网,人质们也都生还——”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承恩,“是传灵塔吗?”

承恩不置可否。李继续说道:

“你和你的公司竟有这样的权势,我实在想不到——三年前这不过是家小小的水产企业而已。”

承恩摇摇头,“不过酒敬得够多,他们也搞的到好处罢了。”

“你什么时候又倒起酒来?”

“这是没办法的事。我只能这样,老李。”

“你终究是救了人的,你知道,里面有不少孩子。”

“算不上,”承恩叹道,“这事就这样吧,你既进得来,便也做不了什么了。”

老李手握着水杯,“连这么个滨海小城都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我怎么放心得下。”

沉默半晌,老李才问道:“你何必弃了机甲这条路呢?在这里,你算得上天才。”

“不够啊,老李,没有魂力又能走到哪里呢?”

“可这片政治的泥潭是不好待的,你何苦如此——你怎又教起孩子设计来了呢?”

“只是希望他远离这片地方,不要跟我一样,不必混迹酒桌,也无需费尽心思地察言观色,一辈子不愁吃喝——我这也是为了她。”

说完,承恩接着端起水杯饮着。

老李怔了怔,叹道:“你也太极端了。你这又让你孩子为什么目标而活呢?”

“就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承恩笑道,“为了享乐,为了贪生的念头——尽管他不是这样的人——也可为了国家与民族这样高尚的事物。”

“为什么而活,他自己找得到——他是我儿子,我相信他能的。”

李警官喝尽了半杯的清水,他默然不语,站起身,准备辞别。

承恩出声道:“老李。”

李警转过头,看见对方真诚的神色。

“难得再见,过几天有空的话,咱一起出去喝几杯吧。”

老李想起二十年前午夜的排挡前,两个痛饮的年轻人,带着酒气地指点江山。

他随即回道:“好,我们是很久没一起喝过了。”

李警戴上帽子,拉低帽檐,离开了办公室,听不到脚步声。

房内恢复了沉静,就像一切从未发生。

承恩收拾好桌面,暂不打算改变房间的布置。他站起身,门又恰被打开。

在门被打开大半,承恩才看到洛渊的小脑袋从门后冒出来,手上仍拿着那叠图纸。

“那位姐姐待你还好吧?”承恩问道。

“嗯,她带我到一个房间里等着。之后李叔叔来了,那个姐姐跟他走了。”

“好,儿子真乖。”

之后承恩带着洛渊简单处理了午饭,而下午的时间要轻松得多,他不时和孩子交谈着机甲设计,虽多是理论的东西,但他能看出孩子的天赋,深沉地思虑,正如这个年纪的自己。

不知觉,黄昏的夕阳爬上楼墙,公司内人尽散了。

承恩带着孩子走出了大楼,街上并没过多喧杂,行人寥寥。

走在路上,落日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伴着湿润的海风与一点清新的琴声。

那是一位乞丐似的音乐家演奏的,他正坐在便利店墙后的垃圾桶旁,衣衫褴褛,弦丝卷曲着从琴头伸出。

走进些,承恩注视到他粘泥的鞋板和光亮的琴箱,随后带孩子走进了便利店。

当他们出来时,承恩手上多了一袋东西——一瓶牛奶,五块面包和咖啡罐。

他将这些放在音乐家身旁,音乐家未曾抬头,琴声渐轻。

随后,铿然一响,音乐再起,宛若森林篝火旁的静坐,在夜空下的微光,星河流转,温暖沁心的火焰。

再一曲终了,琴者抬起头,说道:“谢谢您,先生。”

孩子闪着光的眼睛一眨一眨。

承恩微微一笑,夸赞道:“您弹得很好。”

随后承恩挥手告别了这位理想的坚守者,携着孩子的手往他处走去,那一丝婉转的乐声随着斜阳淡去,在身后愈来愈轻,萦绕着时光,并最终走向明天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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