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还未至的最后(1 / 2)

因为是假期的时候,到了孩子的夏季。

车噪声,人与别人的声响,孩子们的嬉笑夹杂着天真、稚气与童年的烦恼,如此流转在一如往日的城市。

这是他们一生最重要也最兴奋的时候,是他们最朝气而充满活力的时期。

虽然他们中的大多数将在不久之后叹息摇头,同着家庭一起接受这亦是一生中最为残酷的分层。

一样的年龄,洛渊自然明白这几十天昼夜的分量,知晓那必然的时刻在其一生的尺度上所能掀起的巨浪。

他不抱着大的希望,成熟些,也少些幻想和天真——可能也正因如此,他一想到余生将被定义于不过几分钟的瞬间,便忽觉哽塞与寒凉,就像想起记忆中牵着他的手的母亲时一样。

于是洛渊不再思量——这毕竟还剩一个月的时间,也请让他继续做着一个孩子吧。

承恩的日常并无大的改变:早起,清洗,做饭,开车去公司。

不一样的,今天他载着孩子,无需经过学校,而是直往大楼开去。他第一次带着孩子去了公司。

除去传灵塔外,这毕竟算是傲来城最高的建筑了。巍峨的高楼下,一切都显得渺小,孩子不自觉地抓紧了父亲的衣襟。

大门前立着两位高大的守卫——这是最近才添设的——按原先的规定,员工并不被允许带孩子进到高层,可因某些原因,洛渊得以跟着承恩径直入门。

时间还早,已到的职工寥寥。大厅显得空旷,明亮黄晕的灯悬在很远的地方,洛渊牵着承恩的手,乘魂导电梯到了按钮间中上的地方。

这里的场景又大不一样,几排灯照着白色的光,宽绰的空间规则地分隔成不同的工作场所。

但承恩并没做过多停留,领着孩子到了最里的较大的房门前,这是承恩的办公室。

进到里面,一间空旷洁白房间,随着承恩的手指在仿佛是墙的空间上跃动,一台精密复杂又充满机械美感的仪器桌抬升到房间中央。

到这时,承恩终于转过身,他不知道孩子如何感想,但回望看到,洛渊只是平淡的表情,一如无数个往常的早晨。

一面惊讶于孩子的沉稳,承恩也稍有放心了些。他从衣服的内层翻出一枚镶着五颗星的徽章,俯下身递给洛渊说:

“孩子,这是一枚设计师勋章。”

“爸爸,你是想教我机甲设计吗?”洛渊眨着眼睛。

“没错,”承恩摸了摸孩子的头,“不过准确的讲,不是教,爸爸也许多年没有动过笔了,这次,是我们一起学。”

洛渊歪着脑袋,“爸爸,你的工作不是这个吗?”

承恩苦笑着摇头,“并不是,爸爸没有魂力。当时得到这个,虽是吃了很多苦,但如今也没什么用处了。”

洛渊出神地盯着父亲眉缕间的皱纹与两角的霜鬓。

承恩似是宽慰着对他说:

“没事的,孩子。年轻时尽力搏得的东西,最终一无是处——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又笑了笑,“况且,现在也算是起了些作用的。”

“可是,爸爸,”洛渊抬着头,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我呢,我也没有魂力怎么办,你会不高兴吗?”

一瞬间,承恩想起了那日遥远的天色微暗的下午,记忆分不清的灯光与太阳。

他缓缓蹲下来,抚着孩子白净的面庞,看着那泛着泪光的眼睛说道:

“不会,孩子,不会的。这我本就做不到的事,又怎会强求你来完成呢?”

……………………..

传灵塔的出口很干燥,他抬头看到父辈失望的目光,门外与门内模糊的距离,天旋地转的时空。

……………………..

承恩轻轻地搂着洛渊,就像待着襁褓中的婴儿,轻声说:

“没关系的,爸爸不会怪你——不管怎样,一切都还有爸爸在呢。”

洛渊一口一口地呼气,但身子终于放松了许多,他用紧紧的拥抱回应着父亲。

良久,承恩渐渐松开了怀抱。两人彼此对视着,一滴泪水从洛渊的眼角流下,他擦着,说着:“爸爸,我想妈妈了……”

承恩沉默着,用手轻轻抚着儿子的背,孩子倚着他的肩膀。

…………………..

从层峦叠嶂的回忆走来,他已是跋涉的旅人,疲惫不堪。但无论如何,他到底是走了许多路了,即使褴褛,即便茫然,也到底是走向了未来。

父子的情绪慢慢平缓了。

承恩领着孩子到机桌旁,拿起几张基本的图纸。他与孩子坐下来,倚靠着,讲解着,聆听着,开始了学习与再学习……

公司在上午九点喧闹起来。

房间的布置已更换了,机桌被降下去,承恩坐在办公椅上,处理着工作。

一座书架,几盆绿栽,宽大的桌椅,一切就像一间正常的办公室,洛渊到一旁的真皮沙发上,思量着手中的图纸。

不时有人敲响房门,经准许后来到房内。

在见到沙发上清秀的长发少年时,他们无一不流露出惊讶与困惑的神情,尤以几位年轻貌美的女同事为重。

这时,承恩看到对方的不解,便对着来访者微笑地解答道:“这是我儿子。”

温柔平静,并带着些许骄傲。

在将近午饭的时间,沉重的脚步声踏响了空荡。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位身穿制服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肩上的警徽昂扬,身后跟着一位同样穿着的年轻女子。

进门后,男人客气地与承恩寒暄。看到洛渊,他问道:“这是你孩子?”

“是。”

“长得很秀气。”

“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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