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再见故人(1 / 2)

沉闷的马蹄声拉着沉闷的马车,沉闷的二人避开混乱,行进在沉闷的街道上。

终于,马车停在十字路口拐角,停在了一处装潢考究的酒馆前——本应门庭若市的酒馆前空无一人,再加上克里格和蒙蒂许之间尴尬的气氛,恨不得在酒馆的招牌上也刻上大写的“沉闷”。

克里格端详着这座显眼的三层地标性建筑,他面色微变,皱了皱鼻子,似乎嗅到了熟悉的气息。原本挎着的脸瞬间像打了鸡血般红润,他纵身一跃,冲着酒馆门口扑去,把马车和蒙蒂许统统甩在门外。

克里格冲进门,当即看到了一位身着亚麻背心和深灰色围裙的谢顶中年人,由壮硕紧凑的腱子肉组成的躯干上,却顶了个违和的糟老头子脸,导致那肌肉如同从别处捡来贴在他身上的似的。

身着单衣的忙碌中年人似乎没感觉到刮进酒馆的冷风,他笔挺地站在吧台后擦拭着黑皮革制的大酒杯。肱二头肌上的曲张静脉随着他手上的动作一突一突,他的眉毛跟胳膊好像是连着的,也跟着有节奏地一挑一挑,每挑一次眉,他脑门上深深的抬头纹都恨不得翻一次书页。

“……斯温?”克里格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狐疑问道。

“哟,您好,真不赶巧,今儿个我们打烊……诶?你……克里格?!”中年男子擦杯子的动作不停,但当他抬起头望向克里格时,整个身躯都僵在了原地。斯温震惊地看向站在门口的熟悉身影,难以置信地喊出了老战友的名字。

“斯温!老爹!”

“我天!克里格!惊了!”

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名为“老爹”的中年人瞪圆眼睛大喊了一声,连忙扔下手头儿的活计,单手撑着高高的木吧台直接一个跟头翻到了克里格面前,兴奋地跳着脚扑向克里格,两个大老爷们在空中狠狠来了一记熊抱。

“老爹你咋变成这样了?”克里格亲切地拍打斯温宽厚的后背,端详着他头上几根孤零零的头发和他脸上比书页还密的褶子,没想到两年没见,对方却老了快二十岁。

“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这副打扮呐?”

“别提了,你不知道我这两年——”

“诶等等等等,”斯温打断了老友,他歪着头,勾一对儿三角眼向门外探去,“内谁的马车停外面了?”

克里格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自己的马车,还有马车上那只年幼的母老虎,都被自己撇在外边干等着呢。

俩人着急忙慌地把马车从侧门张罗到后院,斯温招呼两个小学徒,把一车货物搬到了二楼最好的客房里,自己拉着二人重返酒馆,不亦乐乎地聊了起来。

“这位是……安娜,是我在路上认识的一个……自由民的孩子。我俩正好顺路,就一起搭伴来拉昂了。”克里格向斯温介绍自己的新朋友,他沿用了少女“安娜”的自称,也没提及她的法师身份,以避免麻烦。

戴着兜帽的蒙蒂许沉默着弓身行礼。

“真是个乖巧伶俐的大姑娘。”斯温赞叹。

“她本来是来找市长的,没曾想……”克里格忧虑道。

“嗨……真没辙,我只听了一耳朵,本以为前些日子那个新伯爵是来串门儿的,敢情可好!当天就和市长掐了一架,没想到今儿个……算啦,等那帮当兵的哥们来吧,现在说啥也不灵,”斯温倒了两杯清水和二人在酒桌前落座,他探着身,用抬头纹拍拍蒙蒂许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大姑娘,节哀啊。”

少女微微点头接受了对方的好意,小口抿着杯中的水。

“克里格,还是说说你吧——什么风儿把你给吹来了?”斯温见女孩没啥反应,于是把话头递给了克里格。

克里格把他先前的遭遇,刻意淡化了和蒙蒂许相遇的片段后,又眉飞色舞、添油加醋地跟斯温讲了一遍。

这些车轱辘话在蒙蒂许耳朵里碾来碾去,少女本以为他们会交流些有用的情报,没想到俩人只是在扯闲篇。她心生厌烦,于是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就回屋歇着了。

俯卧在柔软床垫上的蒙蒂许悠悠转醒,她揉着眼睛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夜幕笼罩这片大地,距他们进入旅馆已经过去了好一段时间,但克里格依旧未归。少女戴好兜帽,决定下楼看看情况。

灯火通明的酒馆里人影绰绰,伴随连通客房的内门吱呀打开,七嘴八舌的嘈杂声瞬间安静了下来。

少女环顾四周,除了克里格和斯温两个熟面孔之外,酒馆里剩下的座位几乎都被陌生的士兵们占据。

他们的头盔在桌上堆成了山,链甲、臂架卸了扣,挂在身体的各个部位,士兵们随意地瘫在酒桌前,人手捧着一个大酒杯。十几个大男子汉见到亭亭玉立的少女从门后现身,立马从四仰八叉改成正襟危坐。

下午在巷子里偶遇的红鼻头皮特也在,他坐在角落里,撑着椅子朝少女欠了欠身。

“哟,安娜!哦,弟兄们,给你们介绍介绍,这是克里格在路上交的新朋友,安娜,”斯温起身向在场的朋友们介绍女孩的来历,随后他问道,“姑娘,要不喝点儿啥?大爷这儿的梅子汁贼好喝。”

“不了,给我来杯麦酒吧。”蒙蒂许款款落座,抬头向自称“大爷”的斯温微笑。

“嘿,小丫头片子喝酒,烧坏脑袋。”斯温善意地警告道,不过他轻快的语气连五岁小孩都唬不住。

“话说老爹,你什么时候开始戒酒的?我咋没听说……”克里格疑惑地看着斯温。

“……嗨,就前些日子,”老爹猛饮一口梅子汁,胡乱擦了擦嘴角,他似乎是不太想提及这件事,随即转移了话题,“姑娘,这可是前阵儿刚下来的梅子酿的果汁,新鲜得直滴汤儿。以后要以大爷我为榜样,不要喝酒呐。”

蒙蒂许有些意外地看了斯温一眼,这个世界上不喝酒的人就很稀缺了,戒酒的酒馆老板简直就是奇珍异兽。

“老板,还是给我来杯麦酒吧,”蒙蒂许若有所思地低着头,食指在木桌上画着圈。她的声音很轻,但传到斯温的耳中清晰可闻,“虽然贪欲会失去很多东西,但禁欲也不会有任何建设。”

蒙蒂许婉转的话音刚落,十几名精壮战士的目光霎时间聚焦在这名不起眼的,被深色亚麻斗篷包裹的少女身上。没人料到小女孩会蹦出这样一句话,他们无形中认可了少女坐上酒桌的资格。

正去准备梅子汁的斯温身影一僵,他重新坐回到女孩的面前,举杯又抿了一口梅子汁,头也不回地向小学徒说道:“汉克,给这位小姐接杯麦酒,麻利儿的。”

一扎麦酒送到了蒙蒂许面前,小汉克好奇地偷偷瞄了一眼与自己年纪相仿的蒙蒂许,迅速退下了。

“得嘞!我们重新整理下儿手里的情报,”见所有人都有了一杯“寄托”,酒馆老板欣慰地一拍手,把大伙儿的注意力拉回到他身上,“首先是伯爵领这几天的破事儿,相信大伙儿都挺清楚了——

斯温的话出溜得比他嘴片子扇得还快,他滔滔不绝地说道:

“乌滕堡伯爵老约翰·海默没了,就一个多星期前,据说是死在了梦里——甭管他咋没的,反正他九岁的儿子小约翰压根儿就顶不了事儿!这不,小约翰一上台就栽了,老约翰的弟弟肖恩·海默摄政,接管伯爵领的管理权。内主儿和他的主教整了一堆幺蛾子,没几天的功夫就篡取了伯爵头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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