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南边吧,我反正没去过,也不了解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他们为什么离开呢,这不马上是夏天了。”

“等你哪天想跑了再问吧,赶紧吃饭。本来就不精神,听了这一堆话,真是又饿又困,白天还要起来晾东西。你知道吗,就我起得最多,看来是被充分信任了。”

“我可以起来帮你。”玛扎道。

“是吗?那倒挺好,一个人干活是太无聊了。”

“但是我没在白天出去过,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

“什么都不用,衣服有的是,等我叫你就行了。”

玛扎点了点头,便开始吃饭,同时用目光在大厅里搜寻了两圈。她并没有发现琴,因为琴刚刚就已经回去了。

大约睡了四个多小时,玛扎被美玲叫了起来,她们的工作是将原来晾好的东西收起,再把昨晚准备好的东西晾到绳子上。

“给,把这个穿上,帽子、手套、眼镜也都戴上。”

玛扎接过来一身似乎贴满了锡纸的衣服,裤子和袖子格外地长。眼镜的主要部分是两片棕色的玻璃,因为用太久的缘故,上面存有很多划痕,导致视野看起来不那么清晰。

美玲帮玛扎往上提了两下裤子,然后把上衣塞进去,用绳子系紧。

“弄得严实一点,不然一弯腰,皮肤就露出来了。”

“这样好热啊。”玛扎想把袖子挽起一些来,随后想到是不允许的,又无奈地放下胳膊。

“热?这还没出去,口罩也没戴,等会儿你就知道什么叫热了。”

美玲所说的并不假,当两人都装备好出去,暴晒在了强烈的太阳光下,温度又有了不少的上升。但没有多少让人抱怨的工夫,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完成工作,然后回到地下去。

蚯蚓被晒干后全都成了片状,打了卷,重量上减轻了很多。她们准备了几个大点的塑料瓶,底部铺上一层盐,蚯蚓干放进去,上面再撒一层盐,最后拧好盖子。因为有了人帮忙,这次的工作仅用半个多小时就做好了。

玛扎把瓶子摞一起抱回去,放到储存室后,接着迫不及待地把外边的这层衣服脱了下来,手套帽子什么的都扔到一边。汗水早就把全身湿透,前面的头发一缕缕地贴在了脸上。

“你的手脚倒挺快的。”美玲挂好最后一串,也回到了下边。她将门关好,打开了充好的电灯。

“能不能别用灯了,窗户开开一些吧。”

“倒也行,进点儿光应该出不了大问题。”

之前窗户都是被关死了的,玻璃的内侧全糊上了一层硬纸。美玲拧开把手,稍稍拉出了条小缝。一束光从外面照进来,打在了墙上,之后均匀地反射在了整个房间内,把里面的东西涂上了一层黯淡的亮度。

“还是这样让人舒服,”玛扎擦了擦额头,“让我想起了原来早晨刚睡醒的样子。”

“确实。”美玲眼睛盯着窗户,表情有些出神,过了一会儿,她转头对玛扎说:“要不要我给你洗洗头发?”

“洗头发?”

“对,看你热得,头发里肯定沾上了土。你等着。”

美玲又拿起那件衣服,只穿了上半身,提了个水桶走出门去。不一会儿工夫,带着多半桶水回来,左手里还拿着条毛巾。

“洗头用地下抽出来的就行,外面的水不是准备来喝的吗?”

“要洗不得洗干净,地下水说不准有什么细菌或者化学物品,还凉得厉害。”

美玲让玛扎在凳子上坐着,上身前倾,下边准备了个盆子把水接住。倒水之前,又把毛巾系在了玛扎的脖子上。

“你挺熟练的,原来不是做理发的吧?”

“你见谁家理发店给你这样洗头的?”说着,美玲用碗舀了一些水,顺着头发冲了下去。“不洗还看不出来,你的头发怎么这么长。”她试着拿自己的胳膊比较了一下,竟然比胳膊还要长一点。

“现在不是最长的时候,我前段时间刚拿剪刀剪过。只要不拽着头皮发紧,就让它自己随便长了。”

“年龄小就是好啊,看我,快四十的人了,一点不剪也上不了这么长了。”

“对了,你原来做什么工作?”玛扎又问。

“做什么呢,让我想想。”想了一会儿,美玲突然大笑起来。

“原来,我就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骗子?”

“对。我们的客户对象基本都是一些中老年人,而我们的产品,主打的就是延年益寿。”

“噢,”玛扎似乎明白了,道:“那也不怪你们,谁能想到后来的事呢,最幸运的可能就是那些本来就要死掉的人了吧。”

“我觉得我们就挺幸运的,人活一辈子也就短短几十年,见过和经历得越多,越是没有白来一趟。虽然,说到底这就是一场灾难,但也只能这么认为了。可能对你们孩子有些不公平,有些东西还没来得及接触就消失了。”说完最后这句话,美玲停了几秒,然后继续倒水。

“我对那个问题还是……”玛扎犹豫着道,“如果你没有拿孩子换食物,那你的孩子呢?”

“你先这样低着头,别动,等我拿点东西。”

美玲没有直接回答,离开了一小会儿,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个碗。

“你看这是什么?”她把碗放低。

“灰?”

“是的,你应该不知道,这东西可以当简单的洗发剂来用。”说着,美玲将灰倒在了一块儿木板上。“不过不能直接往头上撒,需要剔除掉里边的比较重的颗粒,不然伤头发。像这样,稍微倾斜个角度,震几下,那些渣子就滑下去了。然后把剩下的倒水里,搅匀,差不多就可以用了,给你试试。”

玛扎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洗头方式,不过当她再用手搓头发时,竟然看到了泡沫。

“不好奇我怎么知道的吗?”美玲拿手指在玛扎的头上敲了敲。

“是不是你们卖的产品里边就有这个?”

“哈哈哈,你可真会想。我们虽然骗人,但也不至于在产品里边加这东西。其实是芽儿和我说的,她经常在手机上看一些奇怪的视频。”

“她多大了?”

“现在的话,不到八岁,七岁零九个月。”

玛扎揉着头发,听她继续说下去。

“一年多前,转移的途中,我们的车被别人抢了。我的丈夫试图把东西夺回来,也被他们杀死了。最后我带着芽儿,吃完了仅剩的一点点食物,实在是坚持不住时,恰好在路上遇到了另外一户人家。我总不能看着自己的孩子饿死,于是请求他们将芽儿收养了。之后,一直到现在,再也没有芽儿的消息。”

“他们还能收养别人的孩子,人真的很好。”

“是的,不仅如此,看我当时已经饿得不成样子,还给了我一些东西吃。几盒饼干,半块夹着豆子和花生的米糕。”

“所以别人就说你拿孩子换来的食物?”玛扎好像懂了。

“可能吧,被那样认为倒也挺正常的。”

“嗯,那你可以和他们说清楚,谁会舍得用孩子换吃的,想象不出来。”

“你以为我没有解释吗?没几个人信,后来觉得还是算了。既然改变不了,就让他们那样想好了,其实也不错。”

“这还不错?”玛扎歪过头来。

“你想啊,孩子都可以拿出去换东西吃,那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至少,他们肯定认为我不是好惹的。”

“我觉得,可能的话,还是解释清楚比较好,不然大家都疏远你。就像现在,故意安排你白天出来干活。”

“我清楚,不过这不是主要的原因。”美玲换回了清水,“你也知道,我是后来才找到你们这些人的。某种意义上,算个外来者。另外,还有个原因非常重要,那就是我没有男人可以依靠。”

“嗯?”玛扎想到了扎格,似乎有些不大明白这句话。

“算啦,现在给你说这些还有点早。不过你得记住,别把其他人想得太好,多为自己考虑。把头再放低点,冲最后一遍,差不多好了。”

“照你那么说,我今天就不该帮你干活。”玛扎玩笑道。

“我也没让你白干啊,帮你洗了头,又免费给了一个建议。这样的好事,换别人我都不一定答应。”

玛扎笑着点点头,让美玲帮她把头发擦干,然后卷起来,在脑袋后边系好。

回到住处,玛扎忽然闻到空气中有股奇怪的味道。她往扎格的床上凑了凑,随之确认了,是他喝了酒。哪来的酒呢?这让玛扎想起白天的事,接着便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爸爸似乎一直都不太喜欢自己,如果这在以前还只是感觉的话,但当妈妈和弟弟死后,感觉就成了显然的事实。原来学校里有什么需要家长参加的活动,前来的每次都是妈妈。至于爸爸,好像从来没有带着自己出去玩过,除了和弟弟一起的时候。可是现在,妈妈弟弟都不在了,他好像并没有把多余的爱转移到自己身上来。

玛扎躺在床上,来回地反转着身子。后来她想着去看看琴有没有睡着,但终归没有出去找她。“半夜”打扰别人,总是不太礼貌的吧。

自从上次的提议被邦夫拒绝后,阿奇便一直遵循安排,再没有过其他想法。眼下,只有一件事让他备受折磨,那就是母亲的肺病变得越来越重,呼吸都显得有些困难。

“你别太难过,我能撑过这一年已经是赚了。我担心的只是,走之后就剩下你自己,没依没靠,你可得把自己照顾好。”她看阿奇满脸愁容,于是主动安慰自己的儿子。

“别说这样的话,你还年轻,不该这么早就……”阿奇只是不住地摇头。

“怎么能和之前比,你看现在这个样子,唉……”

阿奇示意她不用多说话了,然后把她向上扶了一下,使能呼吸地更加流畅些。

“我再去找医生问问。”

一会儿后,阿奇找到琴。琴看见他,就猜出了来意。

“你妈妈好些了么?”她一边问,一边拿椅子请他坐下。

阿奇摇了摇头。

“好吧,该怎么说呢。”琴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因为她此时不大清楚是该和阿奇说病情,或者是讲些安慰他之类的话。

“还有什么办法吗?”阿奇仰起脸。

“你也知道,我不是医生,做的都是些简单的护理之类的工作,所以不能回答你的问题。要不你去找下尼修先生,他比我专业得多。”

听琴这么说,阿奇露出犹豫的神色,上半身朝前倾了倾,但终归没有站起来。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琴问他。

“不是,”阿奇支支吾吾,“我上回找他了,他回答得很干脆。”

“是吗?”琴挨着阿奇也坐了下来,用右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她有些可怜眼前的孩子,这本不是他应该承受的东西。

“我也知道,这个不好治,很多人都是因为它而死的。但是妈妈每天都很难受,有没有什么办法,就算只缓解也行。”阿奇低下头,强忍住泪水。

“这个……”其实以当前的情况来看,起作用的也只剩下止痛药了。但是代维早就做了规定,只有到了特殊的时候才可以用药。显然,对于阿奇的母亲来说,即便到了现在的状况,仍不具备用药的资格。琴明白,因为现在药已经成了一种纯消耗的物品,用掉也就彻底没了。想了想后,她把这些如实地告诉了阿奇,并希望他能理解。

阿奇的神情变得呆滞下来,完全没注意到泪水早已流到了下巴上。过了一会儿,他抿了抿嘴吧,重新抬起头,问:“如果我自己能找到药,你能帮我用给妈妈吗?”

“你自己?”琴显然不信他能找到,但是为了安慰他,还是答应了,并说道:“其实就算用药的话,用处也不会太大,无非是拉长病人痛苦的时间。你该做的是,有空尽量多陪陪她吧,这或许比药更有用。”

“好吧,我明白,谢谢你。”阿奇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朝琴鞠了一躬后离开了。

在随后的几次搜寻中,尽管阿奇特别留意药瓶之类的东西,可最终没有得到任何想要的收获。看起来,相比食物来说,药品要更加难以得到。这让他每天都十分地沮丧,他甚至想着,无论是什么药,只要是药的样子都行。即使没有用,至少也可以宽慰下母亲,让她明白自己一直在想办法。

某天凌晨回来,他单独找到罗基。

“我决定要到港口那边去看看了。”阿奇轻声说道,同时观察着罗基。

“看来你终于想通了。”

阿奇愣了一下,因为罗基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

“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了,我已经独自到那边溜过好几趟了。”罗基满脸得意地说道。

“那边怎么样,留下的东西有没有更多些?”

“这我倒没怎么留意,你不会觉得我就是去搜东西去了吧?”

“不然呢?”阿奇有些不解。

“我给你说,”罗基压低声音,“那边也有人。”

“有人?那不是肯定的吗?”

“他们吃的东西好像比我们好多了,我都看到肉了,那种大块儿的,可不是什么老鼠肉。”

阿奇想了一下,又问:“那他们……你没有和他们接触吧?”

“这我哪敢。”罗基摇摇头,“我都是白天出去的,实际上,只是看到了他们的东西。”

“确实,情况不了解的话,还是不要去试探。”

“反正,港口那边肯定不像咱们这样。原来每天都有那么多轮船经过,货物什么的,一定少不了。我转过的区域,基本都在边缘,里边还没进去过。如果你愿意的话,咱们两个可以一起进去看看。对了,你怎么忽然变了主意?”

“你上次说得对,虽然有些冒险,但什么都不尝试,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早该这样想。”罗基高兴地捶了他一下,“既然如此,我们今天就去。”

“今天?现在吗?”

“到了晚上哪还有空?就是穿上那套衣服有点热,你得忍忍。”

“那倒没什么问题。”阿奇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

美玲如果白天被安排了工作,玛扎依然都陪着她一起做。这倒不是她有多么地乐于帮忙,而是某总程度上,白天的环境总能让自己感觉更好一些。另外,玛扎一直在盼望着下雨。等天上布满了乌云,阳光也就变得不再那么地可怕。

“雨水也尽量不要去碰,粘多了,皮肤会褪皮。”美玲不大理解她的愿望,只是认为她还残留着孩子的玩性。

“褪层皮的话也没什么,我听他们说过,多下点雨是好的,特别是雷雨。”

“哦?为什么?”

“不清楚,大概能让环境快点儿恢复吧。”

“恢复?”美玲忍不住笑了出来,“也许吧,就是不知道那是多久之后的事了。几十年,几百年,还是几千年。听着很长,但地球有好几十亿的年龄,这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反正呢,我看是轮不到咱们了。”说完,她提起一串蚯蚓放在脸前,歪着头,用种奇怪的眼光端视着。

“可能吧,我只是挺喜欢下雨的。原来暑假里每当下雨,我都喜欢让妈妈带我去公园,然后两人能走上很远。”

“嗯,我能明白。”玛扎的话似乎让美玲想起了什么,她认真地点点头,用手拨了拨玛扎的辫子。

此时,玛扎突然表情一变,接着把头朝侧面扭过一个角度,紧张地说道:“我给你说一个消息,你听了后先别表现出来。”

“什么?”美玲有些惊讶。

“在对面的墙后边,挨着水池的那面墙,刚刚我看到有人探出头来。”

“啊?你别吓我,真的假的?”虽然玛扎已经提前作了预告,可美玲还是变了脸色,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我没骗你,你不用回头,现在他又露出来了。”

“就一个人还是,算了算了,快别说了,咱们赶紧回下边去。”说着,美玲就要拉着玛扎往回走。

但玛扎拽住了她,道:“咱们要是走了,东西都被偷了怎么办?我看好像只有一个人,而且他帽子什么防护的全都没有,应该没那么危险,也许就是个四处流浪的人。”

听玛扎这样说,美玲也迅速地冷静了下来,想了想道:“如果是对面那道墙,可以从东面绕过后边去。这样,你在这里继续干,我摸过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你带着这个。”玛扎从盆子里拿一片刀片递给了她。

于是,美玲捏着刀片,借着障碍物离开了正面的视野,从侧边悄悄地溜了过去。玛扎仍是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把穿好的蚯蚓一串串提起来系在绳子上。偶尔用余光向那人的方向瞟去两眼,以确定他还在那里。

等到美玲靠近了,终于看清,这是一个略显肥胖的中年男人。他的一条腿好像受了伤,用绷带绑着。可能因为长期暴露在太阳光里,脸上两颊都被晒成了黑紫色。此刻,他正靠墙侧躺着身体,一只胳膊支着上半身,偷偷地探出半个脑袋朝玛扎的方向看去。

“干什么的?!”美玲大喊一声。

因为完全没有防备,这一声直接将他吓得跌了下去,连头撞到了墙上。但他不顾疼痛,又连忙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抬头看着前面的人。但美玲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实际上他几乎什么也看不出来。

玛扎见状,也直接走了过来。

“你哪里来的,在这偷看什么?”美玲继续追问。

那人这才听出来美玲女性的身份,于是不再那么紧张,回复道:“我不是故意来偷看的,出来找东西,偶然撞上的你们。”

“你还没说从哪里来的。”

“我也说不清名字,反正就是在这个城市里。之前和几个朋友一起,后来发生了意外,就只剩下我自己了。为了活着,不得不出来找东西吃。”

“腿是怎么弄的?”美玲又问。

“不小心摔的。”他将腿伸出来给两人看,然后道:“你们不只是两个人吧?”

“那又怎么?”

“可以的话,我想加入你们。”

美玲和玛扎对视了一眼,稍作迟疑后,回道:“像你这样来历不明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收留。”

那人扶着墙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说:“我叫科尔多,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他从衣服里边的夹层里掏出两块儿东西,外表看起来像压缩饼干,接着道:“不让我加入也可以,只要能让我呆几天把腿伤养好,之后我就离开。”

美玲接过来,把一块儿递给玛扎,又将他重新打量了一遍,道:“这倒不是太难的事情,不过我俩答应你也没用。等天黑了吧,到时候你和代维去说。”

之后,科尔多先被安排进一间废弃的房子里呆着,另外两人则继续干自己的工作。

“你相信他的话吗?”玛扎开口道。

“信不信的,没那么重要,反正这个确实是真的。”美玲拿出那块饼干,放手里托了两下,沉甸甸的。“到晚上让他去见代维就行,看他这个样子,也带不来什么威胁,虽然我好像看到了他腰上的……”

“什么?”

美玲比划了个手枪的姿势。

“无所谓了,我不大喜欢他。”

“哦?为什么?”

玛扎想了想,一时不清楚应该怎么表达。

“别想了,随他去吧,和咱们没太多关系。”美玲摆摆手,打了个哈欠。“赶紧干吧,白天老起来,弄的我晚上精神都不太好了,干完能回去多睡会儿。”

工作完成后,美玲又和科尔多交代了几句,让他不要乱跑乱动,然后同玛扎回到了储存室。

“下边的门你关上了吧?”玛扎问她。

“当然关上了,你不是担心他进来偷东西吧?”

“是想过这个。”

“哎哟,我说你年龄不大,怎么就这么疑神疑鬼的。就他那个样子,走路都费劲,偷得了,他跑得了吗?”

被美玲这么一说,玛扎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于是不再为这个多想。她默默地把那套衣服脱下来,摆放在桌子上。就在此时,她又发现了一个问题,防护服好像少了。

“除了咱们两个,还有人白天出来干活吗?”她问。

“你觉得呢?”美玲抛了个白眼过来。

“衣服看起来怎么少了两件,刚才穿的时候我都没注意。”

“谁知道啊,难道被鬼拿去了?”

玛扎看出来美玲对这个问题完全没兴趣,于是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可能吧,或者只是我看错了?”

“随便怎么样,反正快回去睡吧,晚上代维好像又有新的工作要布置了。”美玲深深呼出了一口气,拉着玛扎离开了储存室。

和往常一样,玛扎在傍晚醒来,而且今天她醒得要再早一点。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半边天都被染上了通红的颜色。

从下边出来之前,她先去了一趟储存室。果然,如自己预料的一般,丢失的两套防护服又重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想了想后,她转身出来,到了上边,走向了科尔多呆的那间房子。

科尔多仍然在睡觉,玛扎推门的声音都没将他弄醒。

“你醒一下,要到晚上了。”玛扎用脚碰了碰他。

科尔多似乎又被吓了一跳,他慌忙地坐起来,用疑惑的眼光看着站在眼前的女孩。不过玛扎随即表明了身份,这让他有点没想到,白天的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竟然是个孩子。

“我们走后,你一直在这里睡觉吗?”玛扎问他。

“是,怎么了?”

“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什么人?”科尔多有些不解。

“就是其他人,好比我们的巡逻队之类的。”

“噢,中午的时候确实见了两个。但毕竟还不算熟,我就没有给他们打招呼。”

玛扎还想继续问下去,转念又放弃了,最后丢下一句话:“门已经开了,过半个小时后,你就可以去下边问了。”

代维也起得挺早,现在他正和邦夫一起,商量着如何去湖里捞水草。

“我已经找人编了一些网,又准备了一些耙子,岸边的应该挺容易。现在就是缺船,不然的话,找几只船拖着网,一两天就能收干净。”邦夫道。

“咱们这里的有会造船的吗,可以问问,那种两三米的小木船就可以。”

“问过了,也试了,因为缺少材料,最多弄点木筏子。”

“哦。”代维想了想,又道:“先不要着急全收回来,那东西不方便储存,一下吃不掉就坏了。另外,湖里面总得剩下一部分做种,还得算好留多少利用率最高。”

“有道理,不过我现在担心的是,这种多人协同的活儿动静小不了,湖水反光也比较厉害。”

“嗯,那就在四周多安排些人。就算水草捞得慢一点,也不能出现什么意外。”

“我也是这么想的。”

邦夫话音刚落,科尔多出现在了门口。他朝里边探头看了两眼后,便瘸着腿走了进来。然后,把白天同美玲和玛扎说过的那些话重新说了一遍。

代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目光转向了邦夫。

邦夫从旁边递过去一张凳子,让他先坐下,然后道:“你也知道,现在活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你想加入我们,不仅得能证明自己的价值,还要能获得别人的信任,你觉得呢?”

“等我的腿好了后,肯定听从安排,绝不光吃不做。”科尔多急忙表态。

“这只是最基本的而已,对你这么一个陌生人来说,恐怕还有些不够。”

“还需要我做什么?”

“你自己应该知道,我们不怀疑你以后没力气干活。”邦夫边说,边摇了摇头。

科尔多把头低下,眼睛看着双腿,似乎在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如果说,我能给你们提供一些东西呢?”

“嗯?什么?”代维问道。

“这个。”科尔多掏出一支手枪放在桌子上,接着卸下弹夹,从里边又倒出几颗子弹来。

“你有多少?”邦夫把枪拿在手里,拉动下套筒,发出干脆的声音。

“如果你们能同意我在这里把伤养好,我还能再送两把,外加二十发子弹。”

“还是刚才的问题,怎么才能让我们相信你?”

科尔多把弹夹和子弹都推了过来,道:“这把枪就先付了,你们拿着,我好了之后,一定把剩下的补齐。”

邦夫想了想,目光看向代维,道:“我觉得这买卖倒是还可以,你说呢?”

“既然你有伤在身,我们就不多说什么了,否则显得太没有情谊。”代维点了点头,“你出去直接找个没人的房子先住下,这里也有医生,看看能不能给你用点药什么的。”

等科尔多离开后,邦夫把子弹填好,装上弹夹,拿起手枪试着比划了两下。

“这小子嘴严实得很,就是不说哪里来的。我看,八成不怎么正经,你得抽空找人盯着点儿。”代维叮嘱道。

“第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时候,还能有正经的胖子?其实我刚才已经想过了,像这种人,身上还带着枪的,直接拒绝不一定是好事。留下来,摸摸他的底,弄清楚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好,他的事你看着办,该果断的时候别犹豫就行。”

“你放心吧,”邦夫把枪收了起来,“别忘了,我原本就是和这种人打交道的。”

湖里的水草似乎对强烈的阳光免疫了一样,同几天前相比,现在看起来又多了一些,它们几乎铺遍了大半个湖面。此刻,代维正在组织人撒网采捞,邦夫则找了二十多个人分散守在不同的方向,确保安全。

然而,在工作进行到半截时,忽然有人找邦夫汇报,说听到湖里边有奇怪的落水声。

“看清什么东西了吗?”他问。

“没看到,光线照不到,但已经有好几次了。有回就落在了我旁边,听起来就像石头丢水里那样。”

“是吗?”邦夫想了想,心里满是疑惑,于是跟着那人回到了湖边。

众人已经停下了,他们彼此面面相觑,就像看到过怪物一样。

“你们不用担心,我就在这里看着。再有声音,无论是什么弄的,我一定把它揪出来。”邦夫安慰人们,同时示意他们继续工作。

奇怪的是,自此之后,那声音一次也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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