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跳动的心（2 / 2）

她说：这里的左邻右舍都好，这个小区虽然不大，但是环境好，人也和睦，稍微有点事情，大家都会伸把手帮忙。

这个我就放心了，今天我见了才真正理解了：远亲不如近邻这句话。我一直想着我也买了大房子，让你跟着享福去，现在看来你住在这里还不错。不过妈妈，我想问你一句话：这些年我一直不回来，过年也不回来，别人问起来你咋说？你有没有过年觉得孤单？我偷偷瞄着她的表情问，唯恐她脸上难看。

你不回来我才高兴，不用费事准备，不回来过年的又不是你一个，别人家的孩子是嫌路上花钱，我的儿子是有事业忙碌赚钱。没有人在乎你是不是孤单，只有人在乎你跟他们在一起是不是开心。妈妈仰着头高兴的说：左邻右舍都会叫我吃年夜饭。

嗯，虽然我嘴上说着，但是心里还是不舒服，猜测她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年关到底跟自家人一起要开心吧。

别人总给你送东西，有没有人问你儿子是不是给你寄东西，你有没有抱怨我？我笑着问。

我又不傻，哪一个平台我不会玩呀？我会定点在平台上买东西，都是你的名字寄回来的，然后送给他们，只有这样，关系才能长久。她说，一点没有埋怨的意思。

唉，还是儿子不孝顺。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有些自言自语了。

呵呵，孝顺不孝顺只有自己知道，咱们院子老张头的儿子在大城市工作，买房子买车都要钱，把老张头都快要腾空了。孝顺是只要不添麻烦就足够了。现在这个社会，人人压力都大，你能成家买房买车不要我操心就相当不错了。她看着我骄傲的说，仿佛她的儿子是无法超越的一样。

我问：你又没有多少钱，我上学花了你很多钱，你是不是还在外面打工？

我才不会做小工，咱们有钱。开始拿的那点抚养费早就花完了，后来老家拆迁，咱俩的户口一直没有出来，拆迁的时候还给了一些补偿，我没有要房子，就要了钱。你也知道，你妈这个人虽然没有多大本事，但是会来事，一直在一家工厂从工人干到库管，再从库管干到办公室主任。工厂也交了社保，现在都有退休金。就县城这样的消费水平根本花不完。她狡黠的一笑，使我想起童年时期她把我带出来说咱们有钱的时候那个表情。

我忽然看到她笑着的脸上布满细细的皱纹，我的心为之一振，妈妈慢慢的上年纪了。她是我唯一的一个归宿，看到她，回到她的身边，我瞬间没有了漂泊的感觉。就像出海的船只，停在临时港湾终归不是自己的，只有出航的港湾才是归途。

我吃了平生最好的饺子。

吃完饭，我们聊到了家，聊到了孩子。

她说：不管你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我都不参与，毕竟每个人来到世上都是因为自己来了，不是任何人的延续，也不是任何人的寄托，你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无论苦与乐，都是自己的造化。我相信你不会做坏事，我也相信你有判断能力，不要让外界的不良因素影响你的情绪。工作上一定要努力，人不可能碌碌为为一世，工作是一个人的根基，不分职位高低，不分卑贱；要有自己的爱好，如果没有朋友，一定要爱读书，让灵魂有一个落脚点；要有孩子，并且用心去爱孩子，他可能不是你梦想的延续，但是绝对是你爱的传递，他给你带来的不仅仅是富有，而是满足，是你价值感的体现。如果有一点没有做好，证明你还需要努力。

我仿佛被电棍猛击了一下，似乎一下子明白了很多。一个在我眼里文化程度不高的女人，竟然说出来如此有哲理的话，而我一直自认为很牛逼，很了不起，能够战胜很多别人不能战胜的难题。

你实话告诉我，你这次回来有什么事情？是不是失业了？或者是准备跳槽？或者没有钱了？她好奇的问。

没有，我挺好，就是想看看你。我笑着说。

没有那么好心吧！她说着又去翻东西，一会拿出来一张银行卡递给我说：把这个拿去吧！我每个月都有养老金，我也花不完，你遇到事情只要不大，用钱都能解决。她顺手推给我。

我尴尬的笑着说：我有钱，你的钱自己拿着花吧，该旅游的就去旅游，给你叫一个伴一起自驾游，你又会开车，不要害怕花钱，不够了给我说。

每年公司都组织旅游，公司效益还不错，我每天上班都很忙的，没有时间去过老年人的生活。如果有一天我不能工作了，我再去考虑这些。她说。

你也不要那么拼，在县城里，年龄大了还要打工，别人还以为你生活困难呢。我随口劝她。

没有工作的人才会这样说，我觉得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单位里年轻人多，我也感觉自己活力满满，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你不要认为老了就不要工作了，老了才要工作，没有生活压力了，把工作当做享受，工作是为了开心。她笑的很灿烂，像一个得到棒棒糖的孩子。

妈妈，你还经常回家看外公外婆吗？我问她。我知道她跟家里人关系一直不太好。

这些年你没有回来，外公外婆已经都不在了。因为拆迁的事情，你的舅舅跟我也闹僵了，原本他们不愿意给我补偿金，我闹着最后钱是给了，关系结束了。妈妈说着表情有些难看。

现在就剩下你们姊妹两个了，你抽空还是走动一下，毕竟是亲姊妹。我也离你远，也照顾不上你，你去舅舅家总算有个亲戚。我开导她。

我也想过，再过几年吧。有时候不是钱的问题，是心里有一口气，现在拿回来的钱对我也只是数字而已，你妈我又不是贪婪的人。这次刚好你回来了，你把这些钱拿走，我也就心里踏实了。她坚持让我拿着银行卡。

妈妈，你觉得养儿能防老吗？我问她。

你是不是有什么解不开的事情了？怎么净问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养儿即使不能防老，儿子却是父母的精神支柱。没有父母的孩子就没有了可以依靠的家，而没有孩子的父母就没有了思念，会寂寞。你小子该不会脑子想歪了吧？也想那些没有出息的人一样，不想着改变，遇事就自杀。噢，疫情影响，你失业了对不对？想不开了对不对？我就想着你平白无故的怎么回来了，原来变得没有出息了。她半开玩笑半生气的说。她的脸上扫过一丝哀伤，就像缺少手臂变得残疾了的自卑。

你看你就胡乱猜测。我说着，顺手从口袋掏出来一张银行卡放在桌子上：你儿子还不至于那样没有出息，我想着疫情过了，房价有些回落，想给你换一个大房子。自从上班后，我一直没有时间陪着你，让你跟我住你也不愿意，这几天我陪你看一个大房子，然后给你买一辆车。我笑着说。

哈哈哈，她大笑：老妈不要你养活，想换大房子我自己都能买，上班的单位距离咱们家也不远，有同事带我去，办事的话，单位都给配车，没有地方用钱。钱你自己拿着，妈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我什么都不要。

我拍了一下脑袋：唉，光跟你说话，重要的东西都忘记了。下午我上来的时候担心你没有在家，给你买的东西都在车上，我下去拿一下。

你不是有家里的钥匙吗？她诧异的看着我问。

我想让你开门。她没有说话。

我拉着她的手说：咱俩一起下去取东西。她高兴的像个孩子。

楼下院子有几个人吃完饭溜达，也有几个在聊天，有几个哄孩子。他们看到我妈和我一起走出来都说着奉承话，我妈幸福的喜悦洋溢在脸上。

我从车上拿下来大包小包的东西，有好几个人又开始夸我妈有个好儿子，问妈也是情不自禁的迎合。

我买了特产，给她买了两身衣服，她没有穿，只是一味的说好好。

我打开一个盒子，拿出来一个金手镯，她有些惊讶，然后说：花这个钱干嘛？这么贵的东西戴在手上多不安全。虽然这样说着，还是戴在手上，左右来回晃动，好像要摇出来一朵花。而此刻她的表情确实像盛开的花朵。

我不想让她看出来端倪，第二天就开车返程了。

她把我送到大门口，然后叮咛我：看看孩子去，给我发几张照片过来。

我听着答应了她。她的幸福还是有那么一丝遗憾，她想见孙子。她不说是不想我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