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扶伤(2 / 2)

“且慢。”躺在地下的武元衡却突然开口道。

师父有些惊异地看了他一眼:“尊驾有何吩咐?”

武元衡睁开眼睛,稍转脖颈,仔细地看了看年轻的师父:“请恕鄙人有伤在身,行止无礼了。还未请教大侠名讳?”这师父斜背一柄长剑,显然是个江湖人士。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琅琊剑派易飞廉,便是我了。”师父答得很快,并无意掩藏身份。

“琅琊剑派……”武元衡眼中突然闪过一丝亮光,“原来是易大侠,久仰!不知贵派谷掌门,和尊驾如何称呼?”

易飞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武元衡寥寥数语,他便听出对方所知不过皮毛,否则江湖中谁不知道他易飞廉是谷听潮座下第四弟子,谁不尊称一声“易四侠”?但他既不点破,也不回答,只笑道:“尊驾一直躺在地下,确乎是久仰了。”

武元衡一怔,随即笑得咳嗽起来,脸上又现出痛苦的神色。易飞廉摆手道:“你重伤未愈,不可多言,先跟我们走,慢慢道来也不迟。”

“不。”武元衡缓过一口气,执拗地回答道。他非常缓慢地坐起身来,再次盯视马车良久,心中天人交战。未几,他喃喃自语道:“天子洪福,当佑社稷,臣若有过,便以臣一身当之。”

这番话声音极轻,便以易飞廉耳力之佳,也听不清楚。易飞廉不禁问道:“你说什么?”

武元衡缓缓抬起头来,易飞廉惊讶地发现他眼中的犹豫迟疑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清澈而坚定的眼神。“好教易大侠得知,敝姓武,河南府人士,此番前去扬州,是有紧要之事,马车上亦有重要之物,但不知是否还在,还望诸位大侠扶我上前一观。”

易飞廉问:“什么物件?叫我两个徒儿帮你翻找一下便是。”

武元衡摇头道:“不敢劳烦诸位恩公。此物隐蔽在机关之下,外人难以找到,也不易拿取。”

易飞廉点头道:“原来如此,为善,你扶这位武兄过去看看。”

圆脸青年赶忙扶住武元衡,慢慢走向马车。武元衡略过那口箱子不看,只往轿厢走去。

为善道:“武君,轿厢侧翻,取物不便,你告诉我此物在何处,如何拿取,我来找找便是。”

武元衡却固执地摇了摇头,只是蹒跚上前,扶着轿厢喘息一阵,接着在轿厢底部(此时已露在侧面)细细摸索。少顷,只听“咔哒”一声,他卸去一块木板,取出一样物事。

为善好奇探头,见是一个三寸见方的木盒,待要细看,却见武元衡将木盒一把拢在胸前,浑身剧烈颤抖,蓦然间竟嚎啕大哭起来,没哭两声便瘫倒在地。

易飞廉见状喝道:“武兄!武兄!”扑上前去,探他鼻息,竟已一时气停。他慌忙将其身扶正,自己侧坐于旁,左手按胸,右手自其背心灵台穴度入真气。两个弟子见了,知道师父以内家神功与勾魂使者相搏,都露出又钦羡又肃穆的神色。未几,武元衡身子一颤,口唇间吐出气来,眼眸却仍紧闭未开。

为善松口气道:“此人当真福大,若非遇上师父这等内外双绝的高手,这条命多半便交代了。”

易飞廉待武元衡呼吸均匀,这才撤去手掌,眼眸间却仍有忧色:“为师能帮他一时捡回命来,要治好伤却是不能,总需给他找个去处才行。”说着将武元衡背负起来,横置在自己坐骑的背上。

学义从后面上来,捡起掉落在地的木盒,好奇把玩:“这是什么东西,他如此关心?”

易飞廉却劈手夺过,正色道:“为师教你等行侠仗义,却不是教你等多管闲事。”学义被他抢白,悻悻然不敢多话。

易飞廉将木盒收入腰囊,一个鹞子翻身,轻轻巧巧落在了马背上。他这青骢马实是良骏,虽负二人,也不觉吃重,只是抖抖脖子打了个响鼻,意甚悠闲。易飞廉冲二徒道:“方才这位兄台说要去扬州,和咱们倒也同路。此处已是霍邱县地界,若再向前赶一赶路,到寿州城郊,咱们便可去佛隐寺借宿一宿。福元住持‘佛医’之名远播,又是古道热肠之人,这兄台头上的伤势,正好托他老人家瞧瞧。”两位徒儿点头称是。

于是四人骑上三马,奋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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