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浅钟遗恨(1 / 2)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月光下的浅钟湖畔,一个穿着淡蓝色工服的男人看着天边皎洁的明月发出了沉重的叹息。

连绵的阴雨使湖边的小道分外泥泞,一如数千年前那位惊才艳艳的蜀相在面对同样不堪的天下大势时,对浩淼苍天心生的那股“出生未捷身先死”的愤懑。

“姜愚同志,你...做好准备罢。”

三天前研究所每年一度例行体检的老医生拿着报告单,沉重的神情犹历历在目;

惋惜的语气虽无绝律,亦可余音绕耳。

复合型细胞癌变?扩散速度很快?最多还剩两个月?

医生啊,医生!

您这叫我如何做好准备?

两个月的时间,甚至不够他和他的团队再做一次完整的观测实验。

“我这一生,如履薄冰,两个月的时间,哈哈,我还能走到对岸吗?”胡子拉碴的姜愚望着湖对岸的研究所,一脸悲凉的笑了。

他很清楚,大概是没机会了。

他不记得那天早上自己是怎么走出谈话室的。

失魂落魄的走出医院,失魂落魄的上车,失魂落魄的走在那条自己奉献了整整一半生命的研究所走廊。

最终,只剩下两个月生命的他,还是默默的坐回了自己的桌前。

明明...只要再给自己一两年,这座建在完达山原始森林末梢的研究所,这个让两代天才生物研究员为之隐姓埋名的惊人计划,那条死死地将凡人与神明之间永世断截的天堑,就快要被挖通了。

可是自己却......

姜愚已经四十多岁了,犹记得二十多年前的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那个年轻气盛满脸朝气与骄傲的自己,在两名神情木讷的军装男子与那位受人敬仰的学院长复杂神情地注视下,于标注绝密的档案袋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再然后,便是在这片在月光下透亮如第聂伯河的深山浅钟,与湖畔青砖白瓦的不知名研究所几十年如一日的长相厮守。

青春如火,年华易逝。

十年多年前,年迈的父母相继离世,与世隔绝的自己却没能回去见他们最后一面。

作为那个穷乡僻壤之地唯一走出去的知识分子,在近二十年的时间里却从未回到过那片故乡。

白眼狼?陈世美?数典忘祖?

根本不敢想象自己那身体本就因为长期劳作而疾病缠身的父母面对那些流言蜚语时的身心俱疲。

可偏偏,自己这只能活在信纸上的儿子,却根本没法站出来为二老站台。

他多想站在阳光下,当着全村老少的面,掏出那份属于自己的光荣与成就;他多想让一辈子埋头于田野的家人,看见世界将因他们的至亲骨肉而天翻地覆。

呵呵,秘密...哈哈哈哈!

终究,他还是只能在极少数不规律的信件来往中,通过信使与自己那不识字的父母交流只言片语。

游子勿念家。

从来只有鼓励,从来只有安好,哪怕他们不知道自己具体在做的究竟是怎么样一件伟大的事,但他们同样也明白民族与大业的重要,也清楚保密与沉默的意义。

以至于,自己能了解到二老的真实情况,都来自于信使于不忍间主动在信末尾处附上的话。

年老体衰,积忧成疾。

甚至后来就连知道他们相继离世的消息时,也过了整整大半年。

他清楚,自己大概早已成了十里八村的笑话。

每每想起经年往事,七尺男儿同样不免双眼泛红。

上古研究、绝密、祖国、全人类,一座又一座的大山压于身前,他能面不改色的抗下;但那嘘寒问暖的骨肉至亲,终究还是能刺入钢铁般坚毅心脏上那细微的缝隙之中,直达灵魂。

......

......

夜深了。

天边灿烂的月辉似乎将被乌云吞没。

雨季...还没完全过去。

自己现在这个状态,若是淋雨导致生病,也许本就短暂的生命更是会提前终结。

虽然收到病危通知的三天时间里,自己一边维持着工作的同时,也早就把脑子里的所有内容全部整理完毕,

一切,只待组织上安排的交接员过来完全接收自己的传承。

但新人要想完全不出差错的,也并不是一件易事。

至少要整整一个月,他才能完全接手自己的工作,这是姜愚的推测。

太紧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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