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月影仙人（2 / 2）

那人俯下身，手掌托起韩念苏下巴，手指向上摸索，直至在韩念苏的眼角处停住，像是重逢一位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是它……真的是它……”

许久，那男人缓过神，岔开话题：

“你知道这里为什么被称做龙渊大陆吗？”

韩念苏摇摇头。

“其实在我兄弟二人出生更早之前，寰宇中存在一神兽名曰烛龙，烛龙衔火精以照天门，张目为昼，闭目为夜。”

“太久远了，所有人应该都没听过。”

韩念苏听得如痴如醉，天方夜谭。

“那烛龙之眼正是九天魔道眼，其眼有三术，一名曰“天火术”，所视之处焚火涌起，片刻成灰，万物皆朽，俱为虚幻。二曰“天雷术”，五行天雷，轰入颅息，万脉具焦，尸骨无存。三曰“天风术”，赑风滋生，自囟门中吹入六腑，过丹田，穿九窍，骨肉消疏，其身自解。这三术对应着毁灭宇宙的三灾。”

韩念苏终于明白了，当时自己误打误撞使出紫色的火焰应该就是“天火术”。

可有一事他仍不明，烛龙既然如此厉害，为何至今无人知晓。

那男人缩回手掌，转身背向韩念苏，抬头望天，长叹：

“九天魔道眼总是伴随着死亡，此眼为天道所铸，亦受天道所咒，它会吞噬使用者的心智，直至疯癫而死。”

说通了，一切都说通了！

韩念苏明白了当时自己为何会突然发狂。

想到自己不过窥得一丝之力，副作用就如此，倘若当时真火力全开，韩念苏吓出一身冷汗，脊背开始嗖嗖冒凉风。

但……

也只有凭借这双眼他才能完成复仇大计，否则以一人之力如何对抗全世界。

韩念苏不语，缓缓抬头，目光更加坚定，低声问道：

“敢问一句，仙人有法可解？”

“无解。”

月影仙人回答异常笃定，附带无奈。

“当年我与哥哥合力屠灭烛龙后，其身坠于星河，分落八方，烛龙之心最终幻化成龙渊大陆，我当时被力量蒙蔽心智，擅自盗取九天魔道眼，最终兄弟反目，酿成惨祸。”

月影仙人浑浊的眼里闪着泪光，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韩念苏机敏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盗取九天魔道眼的月影仙人怎可能被天皇氏屠戮斩首。

“你很聪明，当时那场生死大战是我赢了！”月影仙人不动声色，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

“也是我输了。”

“顾名思义，九天魔道眼境界分九重，每重力量都会指数级暴增，当然被反噬的越厉害。我当时已突破七重，仿佛掌握宇宙天地之力量，只是精神已然错乱，亲手误杀了月俊……”

干枯千年的双眸里，泪水终是落下。

“月俊死前，将毕生力量化作西域冥河，希望可以洗濯我余生罪孽，我亦在完全疯癫之前自掘双目，终身守在哥哥身旁忏悔。”

听闻月影仙人的故事，韩念苏唏嘘不已。

“仙人，可否指路冥河。”

无论如何，韩念苏不会忘记他来此目的。

“少年，你寻那冥河所为何事？”

“复仇！”

韩念苏脱口而出，那是支撑他活着的唯一信念。

月影仙人忧心忡忡的样子。

眼前的少年一如当年的自己，聪明且固执。

“背负九天魔道眼就意味注定悲惨的结局，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这一次，是否成魔，由你抉择！”

韩念苏心中燃起熊熊怨恨，异色瞳孔急剧放大。

——世界于他是残酷，悲惨。

死亡是他最后的归宿。

——在这个破碎掉的世界。

他存在的意义就是复仇。

“不！绝不！没人可以阻止我，任何人！烦请仙人带路。”

月影仙人长河一叹，浩吁遗响。

“抓紧衣袖，随我来吧。”

熄灭火堆后，韩念苏扯着月影仙人的衣袖上路。

韩念苏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周围的空间变得扭曲，自己的身体急速旋转，瞬间化作一道发光的弧线。

随即眼前一黑，韩念苏失去意识。

等到他再苏醒过来时，月影仙人就站在自己身旁，眼前多了一条河流。

奇怪，很奇怪！

河宽目测不过二三十米，中间似乎被无形的薄膜隔阂开来。

左侧的水，清澈无比，平静祥和；另一侧却是浑浊皂黑，浪急翻涌。两侧水流互不侵染，甚是分明。

“世人皆不知，西域冥河实为二分。”月影仙人自然知晓韩念苏的疑惑，挥手一撇，解释道：

“入清者，可涤邪性，易容换貌，但同时，记忆消弭，修为散尽，庸碌一生；入浊者，强骨炼筋，修为大增，然堕溺尘俗，惶惶惊惧，万劫不复矣。”

月影仙人仍想劝谏最后一程，开口说道：

“少年，最高贵的复仇便是宽恕。”

年仅十二、仇火怒烧的韩念苏，自然不懂其中道理，等到他真正理解的时候，已然终不似，少年时。

不带一丝犹豫，毅然决然。

韩念苏褪去衣物，赤身踏入浊流中。

冰冷刺骨伴随着无尽的黑暗力量，韩念苏血液沸腾着，身体毛孔全部张开，贪婪吞噬源源涌入的力量。

…………

不消一个时辰，韩念苏在九天魔道眼加持下，将冥河最后一丝灵息全部榨干。

冥河的上古灵息与九天魔道眼两股力量在韩念苏体内对抗，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无力地倒在地上。

月影仙人蹲下身段，轻捋韩念苏头发，如慈父般语重心长说道：

“你之前就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加之两股力量在体内窜流，急需休养生息，你还年轻，前路漫长，切记！九天魔道眼每次开启都会抽取你部分灵魂，直至燃尽你最后的生命。天意如此，遇到你也算死而无憾了。”

韩念苏心中预感不妙，奈何身体如同灌铅般沉重，舌头在嘴里打结，泪止不住流淌，只能发出“吱吱…呜呜”含糊拼命呼喊声。

这是他第二次来自灵魂的痛哭。

渐行渐远的月影仙人最终消逝在韩念苏的目光中。

清风伴山峦，鲜花迎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