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叫余东(2 / 2)

我怕有生人过去吓着阿洁了,说:“我先给她打个电话吧。”

手机打通了,一直没人接。

我说:“可能上厕所去了。”

几分钟后就和叶飞进了巷子,上到三楼,掏出钥匙打开门,客厅里没人,冲进房间,头嗡了一下,里面也没人。

我喊了声:“阿洁。”

没人应声。来到卫生间,门虚掩着,他顾不得那么多了,推开门一看,也是空的。

我在出租屋里来回走了一圈,什么人也没有,看不出任何有人来过的痕迹。

昨晚阿洁换洗的T恤和短裤都在床上,她穿的那种薄纱连衣裙跟人一起不见了。

叶飞走到窗口,伸出手把窗子推开,看了眼窗外黑沉沉的夜,叶飞转头盯着我:“你上班时有没有关上窗?”

我说:“不记得了。”

“你过来看看。”

城中村的房子都是握手楼,我房间的窗子正挨着隔壁的天台。

我仔细看了下,上面是有脚印,很浅,不用心根本看不出来。

我看到了在窗棂一根露头的钉子尖上有一缕白纱正风中轻轻飘动,不由自主的喊了声:“别动。”

我小心翼翼的把用食指和大拇指把那缕白纱捏起来,:“她裙子上的,可能从窗子跑了。”

“为什么跑?为什么从窗子跑?”

“我也搞不清啊。”

“这怎么回事儿?”很少发脾气的叶飞瞪着我。

我脸色立马难看起来:“哥们你不信我?”

“你这篇稿子现在连孤证都没了,万一出什么事,你找谁对证?”

我把那缕白纱放到桌上那本《一个记者的基本修养》中夹好:“我信我自己。”

我没法告诉老叶事情的真相,这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老叶是个唯物主义者。

第二天上午,报纸上街还不到三个小时,我就被总编老刘叫到办公室,进去前先站在走廊的窗口往里面瞅了瞅,老刘的办公桌前还坐着一个西装男,就是前两天那个见过面的瘦子。

老刘一般情况下表情总是很和谐的,今天却非常的严肃,凑出的笑脸比哭还难看。老刘指指西装男:“这位是香妃酒店的王总,这篇稿子是你自采的还是叶飞让你写的?”

我说:“我自己采的。”

瘦子把报纸拿起掂掂说:“这是个假新闻,昨天我们酒店发生了一起跳楼事件,一个叫阿洁的小姐从八楼跳下来当场死亡,具体原因正在调查中,你竟然不经充分采访就写出来了,而且你还竟然看到她了,我是不是见鬼了?一点科学常识也没有。”

王总从公文包里搜出一张照片放到茶几上:“这是那个跳楼小姐的照片,希望你们三天内登个道歉启事,消除这篇报道给我们酒店带来的不良影响。”

王总把照片放下后昂然而出。

照片上的阿洁显得安详美丽,嘴角渗出的血丝和身上淌开的一摊血迹异常清晰。

窗外挂着南方6月份的太阳,正喷着热浪,我打个寒颤。

叶飞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看了一会儿照片,对老刘说:“主要是我的责任。”

老刘暴发了:“别跟我谈责任,你担得起吗?人明明死了,被你写活了!稿子怎么采来的?你是做梦还是撞鬼了?”

我摸摸后脑勺说:“你看我像是做梦都能写出稿子的人吗?”

老刘拍拍我的肩膀:“写个检查吧,报社再登个道歉启事。”

“我用人格担保这事是真的。”

老刘说:“兄弟现在不是人格的问题,是饭碗的问题。”

“如果我写了这玩意儿,你说我是不是很没有职业道德?”

“这个,也不能这么说,你想得太多了。”

交完辞职书,出了老刘的办公室。叶飞拍拍我的肩膀,说:“兄弟还是你有种啊,我不行,上有老母下有……”

“别说了,老子早想走了,再呆下去,连特么香妃酒店的小姐都不如了。”

“此话怎讲?”

“她们卖的是X,我连下水都卖。”

我晃荡着出了报社,不想回出租屋,想坐车去江边转转。

本来想步行过去,刚到路边公汽来了,我上了车抓着吊环,眼睛一直盯着窗外,有点茫然。

路边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影影绰绰,脸色苍白,个个后面都拖着一尾长长的影子。

突然我看见路边的往来的人流中有一张脸,远远的看着我,充满着绝望与温情,是阿洁!

我大喊了声:“停车!”

司机回头翻我一眼:“气醒啊立交桥停什么车!”

阳光直直射进来,外面白花花的一片,公汽正在离地面大约20来米的高架桥上飞跑,车上的人个个都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瞅着我。

车到站后,我下车买了份刚上摊的都市报,翻到本城版,看到封面上的一条触目惊心的新闻:《香妃酒店总经理午夜神秘跳楼死亡》。

我一眼就认出躺在血泊中的男人就是上次去报社找我麻烦的王总。

报道里说根据监控摄像头拍下的视频显示,总经理半夜跳楼前,一直在电梯里上上下下,脸上充满了恐惧的表情,好像是被什么人追赶,不停的开关电梯,视频里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一个人。

这时,我感觉自己的额头那里有些发热,回头一看,一袭白裙在眼前闪了一下。

我揉了揉眼睛,眼前除了白花花的阳光,什么也没有。

▌妻子

事实上我也搞不清自己是怎么死的,只知道最后离开人世的时候有一种飞翔的感觉,那种感觉其实并不痛苦也不恐惧,反而有一种解脱。

那天给孩子洗完澡,哄他睡了,才有时间去做自己的事。

第一件事是去大号。

解完手,想站起来,结果一头栽倒在地上,就再也没办法爬起来了。

因为长期心情不好,一和老婆李芳吵架,就头痛欲裂,后来去医院查了一下,医生要我注意,心血管问题有点严重了。

我一直在地上爬啊爬,手一直往前伸,企图抓住些什么,可什么也抓不住,对于我这样一个长期失业的男人来说,这种下场是很正常的,这是李芳对我的终极结论。

我甚至想到李芳在追悼会上致的悼词,就两字:活该。

我在地上像只乌龟一样爬啊爬的,不知道爬了多久,后来搞累了,也就不爬了,翻过身来躺在地上,瞪着两只眼,看着天花板发呆。

这时,我发现视野开阔了许多,我看到了天花板上有个女人很想李芳,好像是躺在一个男人的身下。

甚至清晰的听到了李芳在我的相框前来了一句:哼,装可怜,玩悲情。

这时我想起小时候夕阳西下时那些绿油油的麦田,感觉那时的岁月真是美好啊,这美好的一幕就好像发生在昨天。

我还想起晚饭时跟老婆剧烈争吵的那一幕,头痛欲裂,这次争吵的主题是关于性生活问题。

大约有半年了,老婆都没有让我碰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被取消了亲嘴的权力了,如果我死皮白赖,惟一可以亲的是她的下面。

再以前的事情,记不清了,只看到我从地上爬起来。

虽然死了,但我脑子里装满了问号,可以肯定李芳出轨了,不仅是身体,精神也出轨了,但我一直想知道她的出轨对象到底是谁?

她一直逢人就说我疑心病重,我觉得这对于我来说不说是个奇耻大辱,也是个让我抬不起头来的事儿。

现在对我来说,老婆出轨没有已经不是个问题,我只想知道的是男的是谁?

过了半个小时李芳从房间出来,看到她的老公歪在客厅沙发上的,口吐白沫,惊惶失措之下跑到阳台,拨了三遍才拨通了某个人的手机。她呆在阳台上,不敢再去客厅。

半个小时后有人给李芳打电话让她开门,这时在阳台的李芳才敢去开门,经过客厅时她发现自己的老公不见了。

走廊暗处的我看见男人进来了。

他是我老婆的同事,叫高阳。

站在门外的我,看见高阳进来后在屋里转了一圈儿,也没找到人,不由得焦躁起来,端起桌上的那杯水倒进嘴里,没错,就是刚才我没喝的那杯,高阳喝了后立马坐到沙发上,捂着肚子说疼。

高阳看着女人,你是故意的吧?

女人流泪辩称,问高阳到底怎么回事。

女人说,余东明明是喝了水才死的呀!

高阳说,我被你毒死了。

这是高阳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看到高阳从屋里走出来。

我举手想跟他打个招呼,但是他视而不见,让我不免有点生气。

后来一想,他已经死了,我还跟他较个什么劲儿呢?

等高阳消失后,我进了屋,看到李芳抱着高阳留下的身体在那里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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