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们都回来了(1 / 2)

2014年9月10日

星期三

农历八月十七

教师节

“麦子!帮妈开瓶酱油!这一天天的!酱油吃完了也没人开瓶新的,妹一个上心的!”

一到家就听见了白姥姥的大嗓门。白姥姥虽然对自己家里人吆五喝六的,但是对病人从来都是轻声细语。

但阿璩记得,自打妈妈和小舅去世,白姥姥的声音再也没大过。

白姥姥和白姥爷都姓白,有两个孩子。大姐是璩藜麦的妈妈白薇,小名叫麦子;小弟是璩藜麦的舅舅白及,没有小名。白薇白及其实都是中草药的名字,因为白姥姥白姥爷都是中医大夫,所以给孩子取名的时候直接挑了中药名。

“妈我刚剥完葱!”

“白及你洗个手赶紧去帮咱妈干活!”

“蒜还没剥,白及你先去拿个新酱油,再去剥蒜,完了把厨房和客厅垃圾袋换掉!”

“还有那个!炒菜锅洗一下,咱妈等会做虎皮辣子要用!”

“洗完锅给大家盛饭,记着我减肥不要米饭!”

“还有!吃完饭你洗碗嗷,我要跟你姐夫带爸妈去看话剧。”

白及拖鞋还没换,已经被自己的亲姐安排得明明白白。至于为什么不反抗,那当然是因为反抗无效还要被骂哈哈哈哈哈。白及撇了撇嘴,放下璩藜麦的书包,“白星星,你看看你舅舅,一天天过的到底是什么苦日子!!”

白星星——璩藜麦的另一个名字。爸爸在世的时候,璩藜麦的名字是璩星星。爸爸去世后,因为种种原因,白薇本意是将“璩星星”改成“白星星”,让孩子跟她姓。但又因为一些原因,姓氏没改成,于是改名为“璩藜麦”。

“璩藜麦”,“藜”谐音离开的“离”。白薇小名是麦子,所以意思是璩藜麦的爸爸离开了妈妈,而且,爸爸妈妈有一个关于“藜麦”的故事。

虽然户口本上的姓氏没改成“白”,但白姥姥白姥爷、白及还有生前的白薇,早就在心里默认璩藜麦叫“白星星”了,所以家里人都这么叫。

循着说话声音,璩藜麦看见一个女性的背影:穿着阿璩以前买的史迪仔长裙,编着鱼骨辫,蹲在客厅的推拉门边,落日余晖洒在她柔顺的头发上。

“妈?”

“妈妈?”

阿璩呆呆地看着那个背影,小声自言自语。

此时的璩藜麦,已经像个木头人一样,定在了鞋柜旁边。

蹲着的人站起来,想转身走两步,结果踉跄了一下。

“这给我蹲得,腿老麻了!”白薇右手拍了拍裙摆上的土,左手拿着刚剥好的小葱,转过身来看向白及和阿璩。

原来,留长头发编辫子的妈妈长这样。

在阿璩的记忆中,妈妈在爸爸去世后再没有留过长头发。

“诶?星星回来啦!”白薇露出慈母的微笑,“洗洗手准备吃饭,茶几上刚切好的猕猴桃自己拿勺子挖着吃嗷。妈把葱给你姥姥拿过去,姥姥今天做了你最爱的松鼠鱼。”白薇说着冲阿璩朝厨房的方向努努嘴,右手敲了敲小腿肚,有些一瘸一拐地走到了璩藜麦跟前,“乖今天上学累了吧,渴不渴?妈给你先盛点银耳雪梨汤去,秋天润燥。”

看着眼前这熟悉的面庞,璩藜麦很想哭,但一点儿也哭不出来了,可能是因为今天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对了,给你爸打个电话叫他和姥爷回来吃饭。这爷俩看个下棋还不回家了。”

“白及你不要磨磨唧唧的,咱妈着急要酱油你抓点儿紧!!”白薇说完走向了厨房。

璩藜麦在恍惚中听见白及吐槽,“这你亲妈跟我亲姐差距咋就这么大呢?!我也想喝银耳雪梨汤!咋妹人给我盛呢?”

“星星啊,帮舅倒点儿水嗷,今天加辣的淀粉肠有点咸,我快渴死了。”白及着急忙慌地也冲进了厨房,璩藜麦还愣在家门口。

突然,厨房里传来“滋啦!”一声。

“油热下锅!你俩靠边儿!”白姥姥不知道又在炒什么菜。

璩藜麦如梦初醒。

凭着记忆,打开鞋柜,阿璩果然看到了自己曾经最喜欢的史迪仔拖鞋。

白及的水杯?白及的水杯是哪个呢?

在客厅张望一圈,阿璩锁定了一个大眼仔马克杯。

果然,钥匙扣和马克杯都还是大眼仔。

饮水机的热水还没烧开,璩藜麦一步一步地重新走进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家。

古朴的木地板,颇具年代感的木沙发,还有咖色的木质暖气包,都散发着回忆的味道。回忆是什么味道,是电视柜旁的茉莉花香;是艾柱燃烧后的烟味;是拖完地板的八四消毒水味。璩藜麦妈妈喜欢养花,白姥姥没事的时候偶尔灸一灸,白姥爷经常拿医院控感科的标准要求家里的卫生。

“叮铃叮铃……叮铃叮铃……”是璩藜麦房间的风铃在响。

姥姥姥爷把带独立卫生间最大的卧室给外孙女住,推开房门,璩藜麦又哽咽了,因为一打眼就看到了床头柜上的全家福。

姥姥、姥爷、爸爸、妈妈、舅舅,还有璩藜麦自己,一共6个人,一家人都在。璩藜麦拿起相框,发现照片中的自己竟然和现在一模一样,甚至还穿着她身上的同款辰北七中校服。再一看右下角的时间——2014年9月6日,星期六。

也就是说,这张全家福,是上周六才拍的。

原来2014年的爸爸长这样,跟她五岁记忆中的模样是有些不一样。按照2027年算,她对爸爸的印象始终停留在22年前。距离璩爸爸离世的时间太久太久了,璩藜麦一时间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一样,好像头发没那么多了?还是眼角没那么光滑了?

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果然有一部白色的联想手机。阿璩试了试密码,果不其然也打开了。顺利地找到了“老璩”的电话,阿璩突然觉得很好笑,她假想过,假如存爸爸的号码,她会备注什么,还真是“老璩”。

阿璩手有些发抖地点了拨通键,22年没叫过爸爸了,接通第一声说什么呢。

“嘟……嘟嘟……”

“喂?星星啊!”接通了!

“爸爸跟姥爷就回来了,你跟妈妈说,摊儿刚散,我们已经在路上了,让她别急。”

还没等璩藜麦开口,老璩就急忙一通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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