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眼仔没丢（2 / 2）

电话设备厂，曾经的江渭南路四大国企之一，后来由于种种原因，宣布破产之后员工各谋出路，能走的、该走的都走了，只留了一个门卫。原本门卫师傅都是不留的，但是李大爷一辈子孤身一人，无妻无儿无女，也没有其他谋生技能，六十多的人了，离开这老厂，他只会无家可归。好在老厂长也算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念着大爷这些年的好，与各方商量后，帮大爷争取了留下的机会，一次性给够了补偿，并且答应让他一直住到接手的楼盘动工。

可不知为什么七八年过去，商品房也没盖起来，废弃的厂房杂草丛生，都快长成树林了。有人说开发商大老板卷钱跑路了，幸好楼还没盖，否则肯定烂尾；也有人说市政规划把这块地又收了回去准备修运动公园。总之各种五花八门的说法都有，甚至有人说，这一片地风水不好，又因为之前工业污染太严重，掌管这片区域的土地爷发怒了，三十年内不能动土，否则必有天灾。

老电话设备厂的地址是江渭路15号，与17号小区隔了条江渭南路。璩藜麦开始回想，2027年这片区域变成了什么样。因为2018年搬家之后几乎再没有来过，模糊的印象中，好像直到2027年这里都还是废弃的厂房。

璩藜麦记得初中跟花桦当gai溜子的日子里，经常路过大爷的家——江渭路16号，桂花桥南第一间小小的自建房。原本的江渭路16号是一个报刊亭，后来报刊亭拆掉了，各方商讨之后，索性帮大爷修缮了原来的门房小屋，改成了新的江渭路16号。

反正废弃厂房的空地闲着也是闲着，大爷在小屋旁边开了块地，种了些西红柿黄瓜、土豆茄子之类的蔬菜，经常分给附近的老头老太太，比如璩藜麦的姥姥姥爷。作为一名西红柿重度爱好者，每次路过这个小菜园，璩藜麦都会跟华桦或者朱四火讨论李大爷种的西红柿好不好吃，又种了什么新菜。大爷一看到他们这些小孩子，就会摘些小番茄嫩黄瓜，洗好塞他们手里，时间长了阿璩总觉得不好意思，有时候远远看到大爷在门口就赶紧转弯跑回家。白姥姥白姥爷当然也是懂得礼尚往来的人，时不时给李大爷送些刚做好的煎饼、馒头、发糕、泡菜啥的，偶尔还有白姥姥新做的药膳。

农历八月中，桂花十里香。中秋节刚过，东青江两岸的桂花正值盛开，一阵江风佛面，花香扑鼻，将回忆中的阿璩拉了回来。

阿璩和白及刚好走到桥南，一只汪仔闯入眼帘，是福多多！果然，李大爷紧随其后。福多多是李大爷在桂花桥下捡来的，名字还是阿璩和华桦取的。虽然是一只没有攻击性的小土狗，附近的居民对它也很熟悉，但大爷每次遛它的时候都会拴好绳子，不像有些狗主人嘴上说着自家狗不咬人，结果没拴绳把别人家小孩咬了还耍赖不赔偿医药费。

“李大爷您转着哈！”白及跟大爷招了招手，然后就拽着璩藜麦过马路了。

向右转过一个弯，两排红叶乌桕和熟悉的建筑呈现在璩藜麦眼前。还记得小时候的深秋时节，乌桕树叶火红火红的时候，辰北七小和七中的美术老师都喜欢带大家来写生。

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住宅区，也没有什么高级的名字，大门口的“江渭路17号”就是小区名儿。

阿璩家在17号小区一进大门左手边第一栋，三单元四层西户。充满水泥气息的步行楼梯，木质的扶手，都让阿璩感觉曾经的一切要回来了。

踏上最后一个台阶，站在家门口，白及从裤子口袋掏出钥匙，阿璩一看，钥匙扣竟然是年初白及生日她送的礼物——白及最喜欢的大眼仔。说起来白及的生日，也是怪有意思的，三个一，1月11日，所以璩藜麦每次拿白及的生日开涮都说，“小舅，幸好不是四个一，不然你注孤生哦哈哈哈哈哈……”。

璩藜麦记得当年警察给她小舅遗物的时候，没有这只大眼仔，她还特意问了好几个负责案件的警察，他们都说没有。

现在，既然白及没死，大眼仔也没丢，是不是意味着……

“咔哒”一声，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