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阑尾炎患者（2 / 2）

“大家快散散开，去门口等候，给他留一些空气。”谭君仪喊着。

李悦上来一股脑把一堆看热闹的海员赶了出去，协助谭君仪维持医疗室的秩序。

“这是怎么了？”谭君仪问道。

“早上开始他就喊肚子疼，以为是喝酒喝得胃疼，就吃了止痛药，也没缓解，越来越疼了。”陪同病号一起来看病的男海员回答。

这下谭君仪认出来了，这一位就是前几日在甲板上说她“闲话”的人。

“千万别告诉船长，她不让我们在船上喝酒。”疼得厉害，还不忘叮嘱谭君仪替他保密。

“我来看看。”谭君仪走上前，问“叫什么名字？”

“他们叫我小布。”大约是想起了之前嚼舌根的事，小布后面的话越说越小声，强忍着疼痛，还想挤出一点善意的微笑。

隔着口罩，小布并不能看清谭君仪脸上的表情，谭君仪低下头，掀起小布的衣服，露出肚子，把听诊器放在肚子上，了解情况。易小瑞在旁边拿体温计和血压仪，给小布测量。

“这里痛吗？这里呢？”谭君仪先按压了上腹部和肚脐周围。

“之前痛，现在好了点。”小布回答。

“这里呢？”谭君仪把位置移到下腹部，又移动到右下腹部。

随即传来了小布喊痛的鬼叫声，“痛痛痛”，小布的脸更加扭曲了。“谭医生，你不会公报私仇吧。”他小声嘀咕了。

易小瑞问道，“什么私仇？你几个胆子敢得罪船医，活腻了。”

“麦氏点按压，疼痛明显。”谭君仪道。

易小瑞听到这个情况，开玩笑的表情迅速收起来，表情变得非常严肃。他也把手放到小布右下腹脐与髂前上棘连线中外三分之一处按压，又是一声疼痛的叫声。易小瑞拿出体温计，嘀一声，“38.5度，有发烧。”

“是阑尾炎吗？”易小瑞看着谭君仪。

“右下腹按压痛，腹部有隆起，反跳痛明显，肠鸣音弱，可能性很大。”谭君仪道。

这话一出，陪着小布来的男海员神情也严肃起来，嚷着要去找大副过来瞧瞧。在船上，海员们身兼数职，大副也兼任船医。船长和大副要学习一些医疗知识，进行医疗培训，是可以做一些简单的外科手术。他或许是不大放心谭君仪的判断，又或许是难以接受同伴阑尾炎的病情。

如果是阑尾炎那就麻烦了。

医疗室里有一些简单的设备，便携式的DR，全自动血液分析仪、心电图、B超等一些常用的检查设备。谭君仪安排易小瑞先给船员进行抽血化验。

她给小布做B超，透明的耦合剂轻轻涂抹上小布的肚子，许是看着谭君仪和易小瑞变得专业且严肃，小布也变得紧张起来。加上肚子上本来疼痛，又突然传来一阵清凉冰冷的异样感，他低头看到肚子上糊了一层黏糊糊的白色透明胶状液体。

“放轻松哈，没事。”谭君仪轻声道。阑尾明显增大了，有水肿现象。而且看肚子的情况，和谭君仪此前猜测的差不多，有积液。

这时，船长和大副过来了。“怎么样了？阑尾炎？”向竹非常严肃看着谭君仪，大副表情更是一脸凝重。因为门口挤着的人，还未离开，听到里面医生的话，就进门时告诉了向竹。

“等一下血液的化验结果吧，初步推断是阑尾炎。”谭君仪道。

突然小布哇一声开始哭出来，哭腔声音很大，又喊又叫，大概是说不想死掉，还要养家糊口等等。有经验的跑船人都知道，阑尾炎和胆结石最是可怕，根本等不到船靠岸去医院，病情快的几十个小时人就没了。更别说等靠岸治疗，何况船来来回回，光燃料就上百万，直升机救援更不是普通人能够支付得起的。已经快驶出十多天了，茫茫无际的大海，人还没等到医院，可能就没了。

“白细胞指标很高。”易小瑞把血液结果告诉大家。那就说明谭君仪的判断是没有错的。

她是普外科的医生，一年做最多的手术，除了痔疮手术，就是急诊送过来的阑尾炎手术了。这是外科超级常见的手术。如果在卓海东方医院里，她甚至可以和患者讨论采用伤口最小的腹腔镜技术，保证切口1厘米，伤口越小，术后恢复得越快，而且腹腔镜手术没有钝器牵拉，不像开放性手术那样术后下腹剧痛。如果是女患者，还会希望谭君仪帮她缝合得美观好看一些，让人看不出是手术伤口。而且保证一周内就能恢复，下床走路。

她在急诊里一小时能做完两台阑尾炎手术，这个病症和治疗方案早就在她脑海里过了无数次，也早就被她操作过无数次了。她的技法早就成熟得，可以算卓海东方里“一把刀”了。这在普外，真是最简单不过，最经典不过的手术。哪怕拉个实习生过来，都能实战。

一股海浪袭来，船身有些摇晃，谭君仪回神想到自己在茫茫的大海上，那台她熟练到闭着眼睛都能做的手术，很难实施。船身摇晃，开刀后，出血只会更严重。

“我先给他开一些消炎的补液和抗生素，先保守治疗观察一下情况。”谭君仪道。“多久能到岸？”谭君仪这话问出口，也觉得自己天真了。下一个港口要在几周后停靠。

——不能等船靠岸，这是来不及的。谭君仪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