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陵谷(四)(2 / 2)

“出去,你不要逼我!”她从枕下抽出一把匕首来对着他,白酩脸色滞了一刻,继而恢复正常,甚至笑起来。

“那就杀了我。既然你这么恨我,就杀了我。”他的音色凛凛的,一边说着,主动去抓住她拿刀的手,逼她贴近自己。

筠娘一个狠心朝他刺过去,刺在他左肩膀上,几乎入骨,那伤口登时流出血来,汩汩的,濡湿而刺目,他的面色还是不改,连皱眉头也没有,甚至还笑着。

筠娘被这情景吓坏了,拿刀拿的那只手颤抖着,匕首掉进地上。

“你还是舍不得,心疼我。”白酩捂着伤口苦笑说。

他也不止血,不治伤,就只是对着她,筠娘看不下去,半夜里让人来给他包扎了才算罢休。

再后来,传出来敬侯父子死于逆臣作乱的消息,其实上京城里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筠娘跟白酩真的决裂了,筠娘换了一身白衣裳,来给萧植戴孝,她搬出御花园,重新住到上阳宫里去,连锦栖跟芣甯那点维系也不顾及。

回想起来,命运是很玄妙的,两个隔着血海深仇的人走到一起,又落到这样一步田地,从前筠娘只是朦胧地恨着白家,故而竭力避免和他在一起,可是命运还是指引着,一步步让她恨他入骨。

临近除夕,精神上身体上这样折腾一番,她受凉生了一场大病,索性能清静些,谁也不见,就闭门自己养着过了年。

白酩来看过她几次,两个相对着说不出什么话,只片刻他又走了。

年后,贺禎带着惊霜来探望她。

起先是一阵沉默,因为萧植的事情,贺禎没能阻止白酩杀他,心里很过意不去。

“这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我还要多谢你这样尽力帮我。”筠娘勉强对他笑着。

贺禎问候她的病情,筠娘说还是旧病,不好不坏,到了春天也许就好了。说到惊霜,惊霜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除了在上京有些水土不服,没有什么不适的。从南到北辗转,她的财产损失大半,不过已经这样的境况,他们还活着,彼此相见已经很好了。

三个人这样相对,有一种遗民遗老的感慨。

“你们——成亲吧。应该要有喜事,这日子太苦太摧人了。”筠娘忽然说。

贺禎跟惊霜听这话,对看了彼此一眼,都陷入到深深的惊讶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筠娘知道惊霜是喜欢贺禎的,从一开始就喜欢,如果不是因为她在中间插一笔,两个人也不至于这样坎坷。贺禎呢,惊霜照顾了他这么多年,不知道他对她是什么感情,从前是愧疚,后来是坦然,再后来是相濡以沫的温情,他常在信里跟筠娘提起惊霜照顾他有多周到体贴,她是个有大义的女子,也许自己不经意间又对她生了感情。

惊霜很不安,可是说不出推辞的话来,只连忙的跟筠娘摆手。

贺禎却说,好。

惊霜愣住了,她都没意识到,大颗的眼泪簌簌从眼眶里落下来。

婚期定在三月,还是筠娘主持的,婚礼当天很热闹,宾客盈门,都是惊霜还有贺禎的学生,筠娘几乎说不出话来,看着两个人终成眷属,她心里也觉得感动跟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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