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嘉年(四)(1 / 2)

白酩牵着马,带她从朱雀门进去,一路从宫南走到宫北,筠娘觉得没什么可看的,从小到大,都是一样的宫室楼宇,一样的形制跟色调,高大,恢宏,同时又带点压抑。如果说不一样的,大概就是这宫室还没盖好,新旧参半,旧的破敝的没有形状,新的呢,地板,床帏都没有装,丹漆的颜色还盖不住木的原色,没有特别庄严的感觉,走在里面,像在一个巨大秘密的地方游乐探险。

他带她上楼去,站到最高的地方对着西京城里指点。

“本来都收拾好了,你跟阿栖住在这里,你不要,一定住在官署里。”

“我才不会后悔没住在这种荒凉廓落的地方。”筠娘冲他比一个鬼脸。

从宫城里出来,一路向东向北,白酩带她上了骊山。山不高,甚至很平坦,一眼望过去,山势就都可见了。因为干旱的缘故,山色苍黄,一路上来,但见古原寥廓,草木萧条,水势萦纡,就只有这些,没有什么可看的,偶尔路过一两个牧民,穿土著衣服,带着牛羊走过,彼此拿异样眼光看过对方之后,就再没有什么了。

登上山去,白酩指点给她秦始皇陵还有古烽火台的位置,当然什么也看不出来,都是苍茫的一片,顺着山峰上去下来,还能看到前朝宫室的遗迹,也都很荒凉了,位置低的地方已经给农家占满,再高一些连住的人也没有,荒凉的矗立着。

荒原的傍晚跟夜晚都是赤裸着的,大开大合。走过一个下午,天色倏忽黑了,一整块天塌下来,密密的,月亮也被遮住,不见一丝光亮,远远地只能听见人家鸡鸣狗吠的声音,似乎还有狼嚣,筠娘觉得有点悚然,她牵他的衣角,想催他快回去。

可是白酩好像没有这个意思,他越带她往偏僻的地方走,找到一处无人的旧宫室,很熟练地,劈破门板作柴,生火,还是一样的,让筠娘先待在这里,他去找食材。

筠娘都没问他真的把狼招来了怎么办。

她没答应要跟他在这里夜宿,可是自己已经开始挽起袖子来,扯床帏作抹布来预备打扫。

这屋子里灰尘很多,一时也找不到水,当然不能清理得很干净,她只清理出来一个空白地方,裙摆上就弄脏了好几块。

白酩不多时回来,先带了一堆碗罐还有水,后面还有农家乞来的鸡蛋,野菜还有山果。

“先擦脸,你急着把床收拾那么干净做什么。”白酩取笑她。

筠娘一张脸窘得通红,拿抹布丢到他身上。

白酩在做饭,筠娘拿抹布擦完了半间宫室。火影跳动,昏黄的光照在两个人的脸上,映出来油亮的丰窕的轮廓。两个奔忙的影子,从庙堂上下降到人间,都有了烟火气。吃过了饭,她半靠在白酩怀里。

白酩跟她讲这座山跟宫室的历史,讲起来秦皇汉武的故事,不过现在都已经不再了,但是他可以像前朝一样,继续建立不朽的功业。

“你可以做到的,做不到也没有关系,现在就很好。”

筠娘并没有想要那么多,对她来说,现在就是在过她想要的生活了,在想往里,他们两个人浪迹天涯,过无拘无束的日子,可能会很穷苦,很艰辛,她也许很笨,他们之间也许一直不会很好,会吵架,有分歧,可是也没有关系,只要他们两个人一直在一起怎么样都好。

“一直这样过下去就好。”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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