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嘉年（二）（2 / 2）

筠娘觉得简直难为，若不是那天晚上是除夕，她一定把白酩从床上赶下去。

过了年，三月份，筠娘的孩子生了下来。是个男孩子，一生下来就很乖，不哭不闹，只哭了一下就安安静静睡着。筠娘累极了，可是又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幸福跟满足，白酩守在她身边，望着他，她一边笑，眼泪情不自禁流下来。他上前去抱住她，没哭，可是能感到他身子的战栗。初为人父，他也是紧张又欢欣。

白酩揩干净她的眼泪，吻了吻她的脸颊。筠娘太累，来不及说什么就睡过去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白酩还坐在她身边，怀里抱着包好的孩子，筠娘招他过来，给孩子喂奶，她只吃了几口饭就又睡过去。

她在月子里，除了喂奶，孩子几乎都是白酩照料的。这孩子就一点点长开，伸开手，睁开眼睛，黑黑亮亮的，小小的身子，玉雪可爱。从那简单的轮廓里也能看出来长的像白酩，每看他一场，她心里就柔软的一塌糊涂。

他们两个孤孤单单的人，除了自己也没有别的长辈，就只有遵照御医跟乳娘的建议来养孩子。慕容恢来看过一次，说这孩子的身体很好，给了一些建议等等。

“叫什么名字？”

“锦栖。”白酩道。

筠娘给起的，生在衡门之下，庙堂之上，可不就是锦栖。

她问他要不要带孩子去看白濬一趟，毕竟这也是他的枝脉。白酩当然跟他说过锦栖的事情，白濬又发了一通脾气，说要当面把孩子掐死。白酩冷了脸，也就不再提起这事。

朝野上下对筠娘生孩子这件事当然很震动。两个本该视若仇敌的人居然走到了一起，现在有了实际的牵扯，都不知道该站向哪一方。不过从另一个层面想也是好的。筠娘是个女人家，现在是有了后继人，不管是姓杨还是姓白，北朝将来都是锦栖的。他们也就怪异的接受了，纷纷送过来贺礼庆祝锦栖出生。

“你知道近来南朝发生的事吗？”白酩犹豫着开口。

筠娘一愣，这几个月她一直把精力关注在孩子身上，对别的的事情根本无暇顾及。

白酩告诉她，太子萧庭琛近日恶魇缠身，到了神智失控的地步，常常在府邸里大喊大叫，还吐露出当年杀害前太子的事情。南朝皇帝知道以后震怒，废黜了他太子的位置，预备交给六皇子萧植。

筠娘去哪里知道，年后萧植并没有给她来信，贺禎写过一次，语词云山雾罩的，她当时无心揣度，原来竟因为这样。

又是一番天翻地覆的变化。自从她离开大梁以后，那里发生的事情都是她始料不及的，赶不上也抓不住，徒留一阵唏嘘。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四哥，他纯是自作自受，可是他对她那么好，鲜活生动的人如今落到这样的下场。

她更可怜萧植，他从来过的是光风霁月的生活，心无城府，现在像她一样做了那庙堂上的牺牲品，一下子卷入到权力旋涡中去，恐怕此生都不会再得安宁了。

她又想如果当初留在江州，她的命运会是怎样，恐怕不会比现在好很多，亲眼目睹这一切发生要比现在更为凄惨痛切吧。

她看着白酩，他转过来握住她的手，两个人都没有说什么。

锦栖两个月的时候，关中大旱，白酩必须要去西京赈灾，可是筠娘这边几乎离不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