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台(七)(2 / 2)

在御花园里,算是晚夏,纷纷的蜉蝣表示还有一点夏天的味道。这院子里的荷花都快谢完了,莲叶缺残,倒还尚挂一些绿意,合季开的是玉簪,郁郁的一大丛在那里,香,而且白,袅娜旖旎。锦葵花像穿了缃黄色衫子的舞女,羞红着脸。

筠娘把周围的人都遣走了,只一个人坐在那亭子里,面前是一坛酒,几杯小菜。她抬起脸来,冲他明粲一笑,请他坐下喝酒,她好像已经先喝了,喝了不少,双脸曛红的样子,露出几分天真来。

她多久没对自己这样笑过了,久到仿佛她从没对他笑过一样,若不是这样,他都忘了当初为什么爱上她,而不是现在,一边痛着才还确定。

筠娘一看见他就想起来清波,想起来她说过的话。

她说,如果不是好好的人,谁肯给命运作践得那样苦呢。

求求您心疼他,对他好一些,他过得太苦了。您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对他好的人。

一想到这些,她的眼睛里沁出泪来。

两个人相对着,不知道怎么先开口,白酩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我现在在上京街上,不管怎么骑马,都不会有人笑我了。我看了牡丹花,去了崇宁寺,有一天也许会去看长城,去看边塞和大漠。可是我不高兴,我没有一天快乐过。”她明明是笑着,可是喉咙哽咽地生疼。

“我后悔了。这几年里总是不止一次在想,如果当初我跟你走了会怎么样,其实真的不会怎么样,我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该变糟的事情还是会变糟,要挽留的东西一个也留不住。只有年华空逝跟徒然伤心,我好想你,好想你啊。”

白酩眼里也闪出光来,他还是故作坚强的样子,对着她哂笑。

“你也只会嘴上说说而已,其实心比谁都狠。”

他没想到激将法已经对她不奏效了。筠娘怔了一下,而后脸色一灰,站起来欲走出去,被白酩一手拉回来。

她一口咬在他肩膀上,泪水跟汗水一齐滚出来。

那一夜过得很荒唐,他很不甘心。

他们来不及说话,一些永远也来不及说的。

白酩永远不会告诉她,当年为了抗拒跟崔家成婚,他受了他父亲多重的惩罚,多少鞭子他一声没吭都挨过来了。

筠娘也永远不会告诉他,他走了以后,下着雨,她跳到池塘里,怎么样一个人绝望的哭着去找他丢掉的那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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