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台(五)(2 / 2)

筠娘觉得论功行赏完可以歇一口气,可是没有。她觉得很累,身心俱疲,不但没有走出来那日白府事变的阴影,反而加重了,每日频做噩梦,情神倦怠,食欲不振,加上那一阵子正是上京的雨季,她的旧疾犯了,发过一场高烧,就这样一病不起。

筠娘躺在床上想,或许她的大限就到了,还没半年,她就步了杨仪的后尘,不能不说可哀。回首这简短半生发生的事情,她所有的牺牲,所有的委屈,她承担的一切,忽然间变得那么轻,忽然间很可笑,她笑她自己,越觉得人生无味,几乎做好了待死的准备,可是死有不是那么快来的,慢慢地磨着磨着,磨去了她所有的神采。

她连朝也上不了——当然朝臣也不见得真的需要她。有要奏事的,由大司空代为决断,只让人到上阳宫告知她一声就可以了。

白酩进宫来向她奏事。

“你自己决定好。”筠娘道。

隔着屏风他听出来她声音不对,不像是一般的病。

“你怎么了?”他问她。

“没什么。”

她叫人拦他不及,他已经闯进来。白酩便看见她躺在床上,形容枯槁,还挣扎着要起来。他按她回去,立刻叫御医来,叫人回府里把慕容恢请来。

“御医来过了,药也吃了,不过就是那样子。”

他急于知道她的病情,可是筠娘急着跟他交代后事,两个人虚与委蛇了这么久,到这时候才说得上一句真话。

她横在他腿上,看着他,想起来过往种种,眼泪不住流出来。

“你出宫以后,要去崇宁寺一趟,一定帮我上一炷香。”

“我死了,你把我的骸骨带回江州去,我生着回不去,死了一定要葬在那里。”

“说什么话,我不许你死!”

白酩擦她眼泪不及,看她这副孱弱的样子,又疼又怒。

筠娘不说话了,只闭着眼睛暗暗的流泪。

御医先来了——其实半个时辰前也才刚走,跟白酩说了筠娘的病情,忧思过度引发了肺里的旧疾,又说了开的药。

白酩听了,面色始终沉着。

“什么时候的事?”他问她。

“近来有一二年了,秋雨的时候,总复发一次,看也看不好,就这样拖着。”

“他没照顾好你?”

“人怎么能预防抵挡天然的灾祸变故呢。”筠娘苦笑道。

他一面生气,气贺禎那样轻易抢走了她,又对她不好,气她这样随便对待自己的身子,可是究竟是心疼更多,抱着她的手不住收紧。

傍晚,慕容恢到了,诊脉,又询问了相关的病况,也是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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