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台(一)(1 / 2)

五月十九,已经是初夏了,百花凋谢,树影繁森,上京城少水,这天气也就显得燥热并且阴郁,这是筠娘对后来那段日子的印象。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也从没想过有一天有人要把她推到这地步里来。

这天早上,杨仪突然清醒了一阵,可是并不像是好转的迹象,更像回光返照,到了中午他开始又重新发热,说胡话,大叫,念念都是商菀的名字。

“到了黄泉她也不会原谅我了。我毁了她,还毁了我女儿安稳清白的一辈子……”

人要到了这地步,才肯说一句真心话。

国丧的仪典寿材都已经备下,只一口气在那里吊着,看他受折磨那样痛苦,筠娘倒觉得他速去了好些。

将近酉时,承华殿外面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宗室宗亲,文武百官,后妃贵戚,该来的一个都不差了。筠娘在内殿侍候着,她旁边跪着顾命的大臣卢聿跟白酩,看天色是一点点地暗下去,原本堂皇的室内突然间好像盖上了一层黯淡的灰色,充满了生命将尽的悲哀。

筠娘忽然间很害怕,不是怕鬼神,而是对人到了这一步的可怕,有一天她也会到这一步,在这离家千里的孤身之地,越觉得殿里的气氛是那样闷,死的气息扼住杨仪,也突然扼住了她。

杨仪突然间不动了,眼睛睁的大大的,像是要凸出来。

“以衾,以衾——”筠娘慌了神,几乎要掉下泪来。

恍然间觉得身边人好像应了。

回过去看,白酩还是神色如故的样子,低着头,不辨悲喜,她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被拉着跪下。

外殿一片哭号声,一直传到宫外去,从承华殿依次响起来哀恸的声音。

不到戌时,宫里就挂遍了白色,明早起来,整个上京城也会缟素一片。

筠娘也换上孝服,就一直跪在地上,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只好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不觉得累也不觉得麻。

白贵妃带人来哭过一场,许是她对杨仪有几分真情意,哭得那样真,那样痛,一边哭一边骂着,全然失了仪态。

哭过之后,她就要求筠娘离开,说她的事情已经完了,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她的人作势要上前把她架走。

白酩挡在她面前,把那些人摒开,那些人慑于白酩的身份不敢上前去。

“怎么,你要护着她?你可知道,这可是你……”

“臣只听从陛下的旨意,陛下生前有旨,遗诏布告天下之前,公主不得离开灵前半步。”

“好,我白家养出来的好儿子,你上赶着做忠臣,那就成全你。”白贵妃拂袖,一脸怒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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