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秋(六)(1 / 2)

是个晴天,有阵阵的小风吹过来,吹动杨柳,吹得她的衣裙摆动,车上的銮铃铃铃作响,筠娘脸上带着笑同他们招手告别。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白酩吩咐车马开始行动,这队伍一路向北缓缓动着。筠娘回看江州城,看如阴的绿云,看水,看耸入云天的城阙。她听见城楼上贺禎的琴声,极凄厉而高远,响遏行云,一声声像把她的心弹碎了。那琴声一直一直坚持响着,一直到队伍走远再也听不见了。

出江州城,过了芒山、汉水,这么向北走了一天,队伍走得还算快。据说是因为齐皇帝杨仪病重并不能等太久,也就顾不得颠簸,这对筠娘本没有什么,她嗜睡,什么环境都能睡得下,可是这次不一样。她只觉得睡意昏沉,可是怎么也睡不着,就那么睁着眼生生捱着,从天黑到日暮,入夜十分,白酩在一间馆驿前停下,请筠娘下车歇息。

不到天明侍从叫她起来又要上路,又这么着走了一个上午,将走到两朝的边界了。筠娘还从没走过这么远的路,她透过车窗看两边,越往北人烟越少,只有几个城邑还繁华些,耳边的蝉声吵得她烦躁。

入关,白酩派人下车去跟守卫交涉,只略停了一阵子,队伍就慢慢前进,又过了一座山,经过一道天然的关卡,这算是正式出了大梁的国土。筠娘回身向后看,一片烟云竹树,再不能看见什么了。

山阴的空气环境就好像和山阳绝不相同,天空好像开阔了许多,地势也变得平坦,可是筠娘哪里都觉得不舒服,她叫他们停车,叫砚青下来,抢了他的马,一路向西狂奔而去。

等侍从们禀报白酩回来,筠娘早已经没影了。白酩赶去追他,砚青死死拦着不让,白酩下马,两个人交起手来,从地下打到天上,衣袂翩飞,拳脚生影,闪出好大一片空地来,在旁的人根本插不进手。

几十个回合下来,两个人都没分出胜负,白酩确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子武功如此之高,极吃力地应付着。终究是砚青轻功的底子薄,在半空里差了他半招被打在地上,可是还是不服输,死死拖着白酩,准备随时跟他拼命。

手下侍从左右为难,请示白酩的意思,他只冷哼了一声。

“等着罢。”

说完拂袖回车上去了。

有他这话旁人也不敢动,就在路边小心翼翼候着。

筠娘骑在马上,信手扔掉头上的珠冠还有手饰,迎面吹烈烈的风,她只觉得浑身的轻快,昏沉了许多天也没有这样清爽过。这才是她想过的生活,无拘无束,浪迹天涯,她真想这样一直生活下去,哪怕一名不文,哪怕沦落草野,可是没有人能给她这样的生活,她自己也没得选。

看身后的队伍没影了,她才放缓了骑步,由马信步走着,走到一片山林前面,她系马在树上,自己就在林中乱走,或者采花,或者追蝴蝶,她想办法让自己变得轻快活泼起来。约过了一个时辰,她自觉得没趣了,解了绳子重新上马,向东一路策奔回去,背对着一大片如血的夕阳。

侍从们听了白酩的话,都在原地候着,见筠娘回来了,又重新欢喜激动起来,转去禀告白酩。

筠娘下马,喘着气,额上覆细细的汗,她没说什么,把马交给砚青,转头欲上车去。白酩过来就看见她这副样子,钗鬓不整,衣衫凌乱,可是只有这样才能显露出一点那时候小儿女的娇媚情态,而不是再见时那副端净的妇人模样,那让他觉得她已经跟他再没有什么瓜葛。

他忍住自己动容的眼神,板着脸下命令,在场的人看管公主不利,这三天不要吃晚饭,罚俸一个月。

“你什么意思?”

筠娘涨着脸站起来和他争辩。

“臣没有别的意思。臣看管不力,当然也在罪责之列。”

“那你也处罚我好了,是我执意要走的,他们不敢拦我。”

“臣不敢,公主体格贵重,臣不敢责罚公主,千错万错都是臣下的不是。”

“白酩!”

筠娘被他气得脸色发白,眼泪几乎快掉下来,还是负气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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