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秋(五)(2 / 2)

外面那棵大合欢树新抽了叶子,开了满树的花,粉团的花和迷离的叶透过阳光照进来,翕然有声,光影如梦一般朦胧窈窕。

多么好的光阴和风景啊。

筠娘想起来什么似的,走到那床边,低下身来,敲开里面一个暗格,一个覆满埃尘的东西滚出来,原本金黄光闪的外表已经黯淡。她拾起来,握在手心里,眼泪暗暗地流下来。

外面有人在吵嚷,下人们禀报是六公主萧映月来了,筠娘还没打发人回话,她就已经闯进来了。

筠娘依礼向她问安,她已经十六岁了,正是盛年,今日打扮得特地浓艳,映月本就生得极美,穿极华丽的衣饰,上极精致的妆,稚气跟妩媚在同一张脸上极协调的呈现,不可方物,萧映月看她,脸上带着冷笑。

“我来看看你,看看江州有名的恩爱非常的这对夫妻怎的大难临头各自飞,看你怎的去攀那高枝,看你来日怎么有脸回来。”

杨仪有意要她继承皇位是极秘密的事,江州并没有人知道,而只在传说她将去上京探亲,故而稍后还会回来。

筠娘只讪讪地,任她羞辱,并不回话。萧映月说了有一阵子,筠娘只说她累了,叫人劝着她先到一边歇着。

映月不肯去,追着问她,砚青要怎么处置。

筠娘不禁想笑出来,可是还是忍着。

映月坚持问,筠娘告诉她,砚青坚决要求护送她到上京去,拦也拦不住。她没告诉她,这一去再不会回来,砚青也并不知道,筠娘只想着到了上京再就遣他回来。

映月听完了只淡淡地蹙了下眉,故作无事走了。

一切都收拾查点好了,已经到了出发的前一天,筠娘待在宫里,宫人进来禀报说是北朝的使臣来向她见礼,筠娘应了,贺禎出殿去引他进来。

筠娘万没有想到那个人是白酩,她坐在堂前,怔怔地看他。

他穿一身玄色的朝服,戴朝冠,黼黻错绣,光彩熠耀的样子,仪容气度真有大国使臣的风范,这人的形象同她认识的那个人除了面貌几乎不能重合起来。

两年过去了,他现在大概已经二十五岁,容色还是青嫩,可是少年郎轻佻放荡的气质一点不能看到了,他已经是一个真正的成人。

白酩以龙骧将军的身份跟她见礼,宣读北朝皇帝的圣旨,称呼她为“惠康公主”,读完了她还是怔怔的,仿佛这称呼的是别人。

筠娘没学过北朝的礼节,她用大梁的礼节回他。两个人没说更多的话,他交代完明日出发的时辰还有行程两个人就告别了。

照例是贺禎引他出去,及至他回来,看筠娘还坐在那里发呆,见他来了才回神过来。

两个人对了一眼,一些心照不宣的尴尬包含在里面。

贺禎是知道她跟白酩的事的,就像她全然知道他一样。他们不是爱人,却是深深的家人,两年的婚姻,他们把彼此看得很透彻。

也许因为太透彻了,他们才不愿意多迈出那一步,直接跳过了新婚阶段而成为了老夫老妻。

自然,贺禎知道,这些都是故事了。他既然知道筠娘回上京,便知道她跟白酩早晚会再见面,他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遇上他。

贺禎轻咳了一声,掩过自己身上的不自在。他跟筠娘提起来明天的服装仪制,想把这个话题岔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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