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逝水(七)(2 / 2)

“怎么,我就合适被局束在这里吗?”筠娘追问他。

“你和她是不同的,筠娘,你生该是被宠爱追捧,无忧无虑过一辈子的。”

筠娘听完这话很勉强地笑了一下。

说好了要帮贺禎解决掉沈惊雨。筠娘叫人在周围盯着,过了些许日子,那人果真又出现在郡主府门前,筠娘直接叫人请她进来,她也答应了。

筠娘第一次见她,是一个看着温柔怯弱的女子,看着还很年幼稚嫩。容貌举止和惊霜有很大的不同,看筠娘的眼光似躲似闪,又带点挑战的意味。

“沈小姐,我前些日子去见了令姐。”筠娘开门见山说道。

沈惊雨脸色变了变,想张口,又咬紧了嘴唇。

“所有的事情君玉已经知道了。你的话许不是准备给我听的,我也不想和你周折,我听说已经十四五岁了,还没有议亲,你可知道,我只一句话,就能让江州所有的男子都不敢娶你。”

沈惊雨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眸光泫然,随时准备滴泪的样子,想说什么,还没来得及,筠娘就叫人请她出去。

筠娘叫人在路上盯着沈惊雨,谨防她再去缠着贺禎,没想到贺禎今日下朝晚,沈惊雨等到天黑也没遇见她,只好自己恨恨地先走了。

而这边贺禎也没有回府。跟着他的小厮先带着马车回来拿了一趟东西,说不必等他用饭了,筠娘也想大概是到了年底,朝中事情多或者有长官有意留他,也就没有过问。

一直到了戌时贺禎才回来,他先回来拿衣服沐浴,身上穿的并不是那件朝衣,只著里面一层中衣,上面沾了泥点还有油印子,还混着一股奇怪的味道,跟他平时洁净清冷的气质很不合。

隔着屏风,筠娘也闻到了那股子味道,她叫人快拿出去。

“我今天去了城西。”

贺禎回来跟她说话,他好像特别高兴,又好像很疲惫。

之前青州战败割地,当地不少人无处可去,四处流落。下半年大旱,江水上游的收成也不好,灾民和流民不少都来了江州,现在隆冬天气,他们无处可去,白天在城中乞讨,晚上还要被赶回城外露宿。贺禎下朝回来,看见城西有人家设帐施粥,他便跟去了解情况,又叫人回来拿钱买衣食到城外去周济那些人,一直忙到城门关闭才回来。

“怎么会这样,朝廷没有人管吗?”

“青州战败本就是朝廷的一块心病,京兆尹为了面上好看,遮掩这事还来不及,前线钱粮吃紧,陛下操劳国事,忧思过度已经有几日不上朝了,更不会有闲暇关心这事。朝廷每日施粥三次,城中也有富户帮着捐钱粮,可是这点帮助只能让他们果腹,他们衣不蔽体,四处流落的样子,真不忍看。”

“太可怜了。”筠娘也跟着感叹道。

“你不知道,筠娘,这是我第一次做一些实事,我真的很想帮他们,我恨我自己力不能及。”

“怎么,你不喜欢现在的官职吗?”按他们的说法,散骑常侍是极清闲的职位,靠近天子,将来也很容易升入中书省。

“是啊,很容易平步青云。我每天修《仪典》,史记,也不过是为了让陛下高兴。江州城每天都有人进献诗赋雅乐,我做的跟他们也没有什么分别。可是,你比我清楚,筠娘,京兆府的狱案堆得像山一样高也不会有人去审理,我明知道哪个人贪赃枉法我不能动,因为他是哪个贵戚或者谁的棋子。”

“那我去向皇帝伯伯说,给你换个职位……”筠娘安慰他。

“没有用的,此有故彼有,我好像只能作锦上添花的事情,也许因为我是旧朝的后裔,也许因为我是郡马,也许因为别的。我早就知道,我仅能做这些,若不是我母亲劝我,应当为大梁尽力,我不会出仕。今天这结果好像确证了我的判断。”

筠娘跟着他沉默了一阵子。

是,她知道。

因为夹在南朝和北朝中间,所以看得明白,北朝为什么强盛,南朝为什么败,好像是必然又无可奈何的事情。没有人救得了,就算是贺禎,事情就是这样一点点眼睁睁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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