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逝水(三)(2 / 2)

可惜北朝大权真正的掌握者并不是皇族,而是上京白氏,杨仪不过是个傀儡,即位之后,为了稳定朝纲,他被逼娶了丞相白靖臣的妹妹白歆欢为贵妃,后面又陆续纳了几位重臣的女儿入宫。杨仪跟商菀从前的花前月下,两情相悦自此就变成了深宫里的强颜欢笑,勾心斗角。

杨仪忙于国政,忙着和白氏斗权,根本无暇顾及商菀。贵为国母,她在北朝皇宫里饱受冷落和欺辱,白楠为首的北朝贵女常常明里暗里害她。她身体不好,加上心灰意冷,早就摇摇欲坠,进宫的第二年,她怀上孩子,临产之际,白楠买通了医女对她下毒,生下筠娘之后,商菀咽了气。

临死之前,她请求身边的跟来的贴身侍女无论如何把她送回南朝,她早有意逃离上京,做了一番计划,成功把筠娘送了出去。后来谋害皇后事发,当年涉事的人全都被处决,杨仪有意借机打压白家,白贵妃被降级夺权,被罚思过一年。不过从此也没有接回筠娘来,像是忘了这个女儿一样。

顾念往日的情分,南朝皇帝将筠娘收养在了宫里,封为文惠郡主,和其他皇子公主一样养大,就这样一直到筠娘十七岁。她知道自己身世的全部经过,也明白自己身处的地位,她恨北朝,那是她母亲的伤心地,她的仇家白氏的地盘,可是她对父亲母亲的概念很模糊,也从没接触过北朝人,这仇恨又很辽远缥缈。她又不是南朝人,她的母亲对不起南朝皇帝,不管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显得像一个局外人,所幸日子是过得去的,她也就这么一天天混沌地过着。

直到遇见白旻。

因为夹在南北朝中间,她的初恋就这么牺牲了。

后来的事情筠娘就不知道了,她记得自己好像晕过去了,失去了知觉,好像睡过去了,很久很久,来再醒的时候,她床边待着一堆人,见她醒了,都纷纷围过来,给她喂水送药。

她一张口,嗓子沙哑地难受。

“我睡了多久?”她问他们。

“五天。”皇后拉着她的手,眼睛里带着殷热。

筠娘想起身来,只是稍微动了动,不料想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她觉得双脸发热,浑身都热。

“我怎么了?”她问他们。

“快别动。”皇后抹了抹眼圈,很快来按住她。

“还说呢,那天后半夜下来那么大的雨,你怎么就执意出去了,还不许一个人跟着,结果回来就发了高烧,一直醒不过来,太医说怕是要转成肺痨,上天保佑,你终于醒过来了。等你好了看我怎么罚你。”

萧植过来帮她求情。

“她吃了这么大的苦,一定知道错了。养着一阵子病,就当是罚她。”

皇后没有说话,转过身去点了点头,很哀怜筠娘的样子。

几个妃子还有公主凑过来跟她说话,筠娘现在体力不济,这些人没有多打扰她,只关切叮嘱了几句就告辞了。

筠娘没看见三皇子萧寂,也没看见萧庭琛,也许北使团已经走了,萧庭琛也去了封地,她心中隐约觉得暗中发生了许多大事,还有玉坠呢,也没看见她,她想开口问出来,可是太累太困了,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又睡了两天,她也恢复了一点点体力,不断有人来看她跟她说话,皇帝也来看过她两次,她也已经能应对一阵子,她渐渐从别人口中得知,北使团确实已经走了,萧庭琛也已经去了封地。

玉坠则是因为看管主子不力被送去掖庭受罚,筠娘叫人把她放出来送去治伤,毕竟这事情跟她没有什么关系。

她暂时不能行动,就这么一日日地在床上躺着治伤,一躺就是半个月,后来有力气能下床了,还是不能多走动,不能吹风。

又过了一个月,筠娘从宫中搬回府里,她也不出门,整日在房间里闷着,出来就在自己花园里走几步,有时候发呆,对着天空或者池水一看就是半个时辰,几个至交的世家小姐来看她,她也只是笑着应对,把她们送走,又恢复了原来的状态。

就这样,从盛夏到立秋,筠娘养病养到身上的衣服多加了一层,养到叶子从碧绿变黄落了满地。她生了一场病,恍然像过了好几年一样,她突然由盛年品到老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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