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轻舟(一)(2 / 2)

“笑什么?”他问她。

“你这个人真有意思。”

“不相信?”

她忍着笑,身子打颤,一直摇头。

过了这片荷花丛,他们的视野变得开阔起来,出了湖,进了绕城的河道,筠娘开始为他介绍,从南城门到西城门到北城门,江州城里果然繁华,商铺和建筑林立,东西南北四市行人往来不绝,临河的官道两边遍植垂柳,不时能看见经过的官兵还有游玩歇足的游人仕女。

这确是一个秀婉的好地方,使人一见了就生优游逸豫之心。

“城北那边的山庄是云黛他们家里的。庄子里有一眼清泉,水质绝好……”

“湖心居是我三哥的别苑,那里种的红药最好看,品种也奇罕……”

“那边。”筠娘指给他。“那就是我护国寺,那是寺中的佛塔。每年梅花开的时候,在塔下游玩相会的人特别多。我忘了,佛寺跟佛塔在北朝不算什么,但是这院宇跟湖光山色配起来应该也别是一番景致。”

的确是很美的风光,夕阳西下了,一轮红日照在水上,湖面泛着金波,寺院,高楼,人,树,藕叶荷花也沾慨了那金色的光,一只白鹭从湖面扑簌簌飞过去,触处带着禅意和静美。

看看眼前的景色,白酩忽然间嗤笑起来。

“你笑什么?”筠娘察觉到他情绪有异。

“我笑偌大个江州城,只合是王子皇孙的居所。”

“自然不是,江州有几十万人口,怎么会尽然是王子皇孙的居所,江州的名胜不止这些,我只是指点给你其中熟识的一些罢了。”

“是吗?”白酩语中带着不置信。

“那你们北朝又好到哪里去,王子皇孙不一定显贵,钱都被皇帝捐到庙里去了。”筠娘反唇相讥。

话说出来才觉得过了,她急忙住口。

“你对北朝的事情很了解吗?”

“听说而已。”

她以为气氛在这里凝住了,没想到他话题一转,语气变作轻松:“北朝也好,南朝也罢,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吃饱喝足,有命在世,哪管别的。”

“对对对,就是这样。”

筠娘解颐,跟他相对一笑。

这样逛了一个下午,两个人都深觉饿了,听到湖边有叫卖声,就靠岸点了几个小菜,一碟蒸鲈鱼,一碟拌笋丝,一碟烧酒螺,又要了酒摆在船上,叫上船家一起来吃。

夜色漫过来了,这湖上没有更冷清,反而热闹起来,远处有几艘画舫,船上传过来笙歌舞乐的声音,很是轻靡,这座小船上,他们三个人坐着,月色空明,对几道小菜倒是别有一番清趣。

船夫摘了斗笠,筠娘才能看清楚他的脸。

“江——江先生?”

她张大了嘴巴一时间合不上,跟白酩指着江绰怎么也说不出来话。

“您就是江绰江逸求先生?”白酩也惊道。

让江南文学第一的江绰给他们撑了一下午船实在是让人受宠若惊。

两个人要开口再说话,却被江绰给打断了,他笑着指了指这几道酒菜。

“我是来助兴的,不是来败兴的,要说的话,都在这里了。”

三个人相视对方,忽然同时仰天笑起来,彼此也都不再谦让,同之前一样相处起来。

宴酣兴尽,江绰举杯问白酩道。

“白公子,江州城里的形容你也见过了,不知比之上京如何?”

“江州城名不虚传。所谓‘藻扃黼帐,歌堂舞阁之基,璇渊碧树,弋林钓渚之馆,吴蔡齐秦之声,鱼龙爵马之玩’,应有尽有,都是我在上京城里见不到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察觉到他语中的不善,筠娘正要和他理论,忽听见岸上有人追着叫她,正是云黛。

筠娘同她伸手示意,麻烦江绰送她到岸上去,刚上了岸,云黛也赶过来了,一指头伸过去点在筠娘眉心。

“坏筠娘,你叫我好找。”云黛让人搀着,一边喘着粗气。

“真对不起,我上错船,睡过头,误了你的约。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久等你不来,下船到岸边遇见四皇子,一说话才知道,咱们四个人的事情撞在一起了,就跟着他来找你。”

“我向你赔罪,回去以后,柜子里的首饰随便你挑。”

“不用了,已经有人替你赔过罪了。”云黛大方道,笑着白她一眼。

“我猜也是这样。”筠娘嘿笑着上前挽住她臂膊。

这时候,萧庭琛也赶过来,江绰送白酩下船,岸上的四个人彼此见了礼。

“这是我的朋友白以衾,麻烦筠娘帮忙招待。”萧庭琛跟筠娘说话,神色带点不自然。

筠娘只以为是他是误了约会才这样,便也没在意,只挥手笑说。

“四哥跟我客气什么,你的朋友很风趣,见识也广阔,我今天过得很开心。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我们改日见。”

同萧庭琛还有白酩告别,筠娘偕云黛带着人回去。

白酩一直没有说话,就深看着那行人离去的背影,看着筠娘月光下柳树旁那微微飘曳的裙摆,看她的腰肢,她的绣鞋踩出的轻软步子,一直到他们走出了小径,坐上马车,再也不见。

“少将军。”

萧庭琛试探着叫他,他也没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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