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六（2 / 2）

“阿虎哥，你是不是做梦梦到吃东西，然后把你家枕头〔4〕吃了”，李百生沉思良久，想到了一个靠谱的解释，据阿妈说自己小时候有一次梦到吃凉薯〔5〕，就是把枕头抱在怀里啃，多亏阿翁看见了才止住。

“你以为我是你呀”，李虎笑嘻嘻地看着李百生。李百生小时候睡觉吃枕头这件事全村人都知道了。大人们笑话李阿牛没给李百生饭吃，说可怜了小百生，阿翁自己出去吃好吃的，把娃娃落在家里挨饿。李大爷刚听到这事的时候，气得直接跑去后山找到在砍柴的阿牛打了一顿，多亏周边还有村里人在，止住了，解释过后才知道是乌龙一场。村里的孩子也经常拿这事调侃李百生。吃完晚饭后要是天还没黑，村里的孩子就会聚在一起到处跑，等到要回家睡觉前，就贱兮兮地对李百生道：“小七，你要是饿了，晚上来我家，我给你拿东西吃，可别自己在家吃枕头，那是睡觉的”，“是啊是啊，小七来我家，我把凉薯给你留着”，伙伴们间充斥着快活的气氛，李百生却满不在意，压低嗓子，故作阴森地说“好啊好啊，水生哥，晚上我来找你，你可要给我开门哦”。大伙都大笑着，然后回家睡觉。

“况且我是从昨天晚饭的时候就撑得吃不下饭了。那个老爷爷也是真的来找我了，他给我吃的那个鸡腿就是昨天那只鸡，鸡腿上的毛是我拔的，我认识那鸡腿的样子”，李虎有些害怕，一脸惊悚地看着李百生，“小七，你说那老爷爷不会是个鬼吧”

李百生也吓了一跳，王夕夕伸出舌头舔了舔李百生的脸，李百生抱住王夕夕的头，身子向王夕夕倾过去，也是一脸的害怕，“那，那阳哥呢，他昨天在岔路口那儿就吃过茶泡，他不会也梦到那个老爷爷了吧，还有夕姐”，李百生一脸紧张地看着王夕夕。王夕夕也看着李百生，舌头还在李百生脸上舔着，眨了眨眼睛，头在李白生的怀里轻轻摇了摇，表示她没梦到过那个老人。

李百生舒了口气，又看着李虎，“阳哥呢？”

“应该是跟他阿翁去河里捕鱼了，今天还没看到他，不知道他有没有梦到”

王五这几天没有去犁地，趁着前几天下过一场暴雨，黄水里的鱼变多了，就去捉鱼了，村子里许多男丁都过去了，所以今天地里的大多是各家的女人跟孩子。

雨下得多的时候，黄水里的鱼也会多。对村子来说，去黄水里捕鱼与去后山打猎是极重要的两件事。捕的鱼与打的猎物一般不会留着自己吃，都是由李二爷带着李四、王五等人拿到外面去换盐巴，麻布，陶罐等村里没有的东西，李二爷还会换一些茶叶〔6〕带回来。不过自从王小草生了李百生后，王五跟李阿牛都会每个月去捕至少一条鱼带回来给王小草吃，村里人也没有异议。等到李阿牛过世后，就剩下了王五一个人去捕鱼。昨天，王五跟村里人也去捕鱼了，回来后就给王小草送去了两条鱼，想来是这几天鱼获丰富。不过三个孩子心大没有想过为什么昨天王五等人是在他们三人之后回来的，两方在河边却没有碰过面。

“等吃晚饭时，我们去找阳子问问”，李虎站起来严肃地看了看李百生，转而拿手揉揉脸，又拍了拍，把脸上弄得都是灰“算了，不想这件事了，你先把饭吃完。那老爷爷也没害我，还让我家省了两顿饭，不是坏事”，李虎又开始变得有心没肺，抬头眯着眼睛老天，“小七，明天我跟我阿妈阿翁过来给你帮忙一起犁地，今天太阳好大，你等会跟六婶（王小草）先回去歇着吧，明天再弄”

“不了，阿虎哥，今天我一定要把地都犁好”，李百生摇了摇头一副很坚定的样子，又拍了拍王夕夕的头，“夕姐，今天得辛苦你了”

“哞……”，王夕夕闭着眼睛，叫了一声，在李百生的怀里舒服地晃着脑袋。

因为王小草认王夕夕为女儿了，所以一直都很重视王夕夕的清洁问题。在王夕夕还小的时候，是不住牛栏的，而是跟李百生一起睡在床上〔7〕，这还是王小草专门让李阿牛去后山砍了几棵大樟树带回来做的，李阿牛除了在捕猎与打鱼上不算能手外，耕地、木工都很擅长。几个月后，王夕夕长得太快太大，再睡床已经不合适了，王小草又让李阿牛将牛棚重新修缮了一下，给老水牛与王夕夕换了个整洁干净的家。并且每过两三天，就让李阿牛去清理一次牛棚。王小草刚开始也会定期给王夕夕清理身上的虫子。后来随着王夕夕年岁增长，不论怎么玩怎么干活，身上都不再长虫。王小草更觉神异，认定了她是神明送给她的孩子，只不过错投了牛胎，对她更是爱护。每次李百生与王夕夕从外面回来，都会被王小草要求先去打水洗澡，即便是冬天也一样。因此，李百生算是成了全村最干净的人，而王夕夕比人都干净。

李虎看着李百生倔强的样子，知道他在为昨天没有犁完地而自责。作为从小带着李百生一起玩的老大，李百生心里想什么，李虎几乎都能猜到。自从李阿牛过世后，李百生就懂事了很多，也开始变得有些倔强，只要是自己说过的话就要做到，要是实在做不到也要想方设法地弥补回来。李百生之前来犁地的时候，给自己订的计划是每天犁两分地，上午犁一部分，下午犁一部分，刚好两分。之前已经犁了四分地，昨天也犁了一分地，就只剩最后一分地了。本来想今天上午就犁完的，谁知道起的晚了点。到现在大家都开始吃午饭了，也只犁了不到一半。李百生担心下午犁不完，再加上两次都没完成自己定的计划，也很气恼。匆匆地把饭都吃完后，喝了口水，整理了一下竹篮就架起犁，王夕夕也站了起来走向了田里。

李虎叹了口气，看到王小草走了过来，喊了一声“六婶”

“虎子，听你阿妈说你昨天肚子不舒服，现在好点了没。等会忙完了来六婶家，六婶今天做了好多好吃的，你带回去跟你阿妈一起吃。”，王小草亲切地伸出手要摸李虎的头，李虎已经比王小草高了许多，见王小草的动作赶忙曲起身子，低下了头，任王小草摸着。

“听话的好孩子”，王小草摸了一会，拿起竹篮，用手遮着太阳就打算回去了。

“六婶，要不劝劝小七，让他今天先休息，太阳都这么大了。明天我跟阿妈阿翁过来把这地犁了”，李虎看着王小草要走了本想说自己不饿。结果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就转了个话题。

“百生啊，没关系的，这是他自己决定的，他能做好”，王小草毫不在意地说着，看着开始犁地的李百生，欣慰的笑了笑，脸色却有些发白，“六婶先回去了，等会记得来拿吃食”。

“阿妈/六婶，你慢走。”

双方打了个招呼，王小草就自顾自地走了。

向菊花那边休息好了后也招呼李虎过去帮忙。

等到了下午，李百生终于把地犁完了，其实一分地真要说也不用犁这么久，只是李百生犁地时很较真，他想把所有的土块都搅成泥，所以才这么慢。

地里的人差不多都忙好了，看着天色也觉得差不多了，就收拾好东西，结伴往回走。快到家时，向菊花让李虎去李百生家拿好东西吃。

李虎就跟着李百生一起走，辞别向菊花后，二人一牛却转了方向，不是去李百生家，而是去了王阳家。